负责教导他的教习惊喜地告诉他,说他极有天赋,以后一定能像他父亲一样强大。于是,他开心地将这件事告诉了他的父亲……
那时,他的父亲说了什么呢?
哦,对,他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他的父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父亲说:“哦。”
他的父亲说,哦,然后就转头继续和下属商讨事情,再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就和平常一样。
就仿佛他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火热的心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刹那间透心凉。
孩子难过地从父亲那里离开,怀抱着最后一点微小的期待,去了母亲那里。
他想从母亲那里得到一句表扬、一句称赞、一句鼓励,就算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也好。
可他终究什么都没能得到。
那时,他的母亲淡淡地看着他,面容一如既往的美丽,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她说:“挺好。”
哪怕当时还很年幼的他也能听出这两个字所表达出的敷衍。
说完后,他的母亲就语气平淡地让他退下,说自己累了,要休息。
她说,以后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来打扰她。
那一天的夜晚,年幼的孩子在漆黑的夜色中站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金色的发丝上都染上深夜的露水。
夜幕沉沉,寂静无声。
隔日,他染上风寒,病了一场。
医师来了,他的父母没来。
那一天之后,他再也没去过练武场。
父亲也好,母亲也好,没有人对他抱有期待。
他做得再好、再怎么努力,也没有人会称赞他。
既然做不做都没有人在乎。
所以,他不做了。
他什么都不想做了。
就这样吧。
…………
【他相信你。】
【可他信错了人。】
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它是跳动得如此猛烈、如此可怕,就仿佛之前的十几年里从来没有跳动过。
身体疲累不堪,每一块肌肉都酸痛不已。
几近窒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一种折磨。
就像是六年前——
熟悉的酸痛感让这具身体的记忆一点点地复苏,他的意识恍惚着,周身的景色仿佛在飞快地变化,时间似乎在飞快地倒退。
最终,回到六年前。
六年前,一个七岁的孩子第一次踏上练武场,第一次伸手握住木枪的时候。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当他握住那杆枪的瞬间,他身体里的血液仿佛涌动了起来。
身体深处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就是属于他的东西,是他天生就该拥有的东西。
那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以后要跟随他一生的东西。
他让他的教习很惊奇。
明明是第一次拿起枪,他却好像天生就知道该如何去使用。
他在武艺上的学习进度如同吸水的海绵一般,快得惊人,几乎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
他有着惊人的天赋。
只是后来那一场风寒,让他舍弃了、亦一点点忘记了自己的天赋。
……………
萨尔狄斯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深深地呼吸着。
他闭着眼,汗水顺着他晒得发红的脸颊滑落,滴落在他脚下的石地上。
七岁的时候,他曾在这个练武场上苦练了七天。
他曾经趁其不备击飞过教习手中的木枪。
现在他必须想起来……想起那个时候的事情,想起当初教习教过他的一切。。
他必须让他身体记起来。
【他信错了人。】
他会做到。
他必须做到。
………
………………
终于放弃了吗?
眼见萨尔狄斯站着不动,甚至还闭上了眼,纳迪亚心底也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也快坚持不下去了。倒不是体力问题,而是继续这样下去,他实在是有种欺负小孩的尴尬感。
他一开始以为萨尔狄斯尝试个几次就会放弃,甚至会因为失败而大发雷霆,事情就算是解决了。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萨尔狄斯竟然坚持了整整一个小时,就连纳迪亚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将萨尔狄斯击退了多少次,将其摔倒了多少次。
到了现在,他进不得退不得,又没法喊停,硬生生把自己晾在一个极其尴尬的地步。
说实话,纳迪亚现在的确对萨尔狄斯有些改观。
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位少爷的韧性还是不错的,说不定以后还真能坚持下去。
但是,改观归改观,他还是不打算打破自己的原则。
不过他想着,这位少爷要是真的准备上进的话,他可以介绍好一点的武者过来教导他……
就在纳迪亚琢磨着自己熟人中哪些更善于教导小孩时,闭眼站着不动的萨尔狄斯突然睁开了眼。
湿润的金发在少年的眼前掠过。
往日里总是带着阴影的异色双瞳,在这一瞬间亮得惊人。
那就仿佛是天空中所有的阳光在这一刻被吸入少年的瞳孔之中。
纳迪亚忽然心口一凛。
少年忽然猛地向前一步,金发飞扬。
他手中的枪随之向前递出,几乎与他的手臂化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