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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爷,快把嘴边小秋儿的口脂擦了吧。”
“哈哈哈,那一个此刻正在上头呢,看见了挠您,我们可不拦的!”
一群锦绣华服,腰刀佩玉的公子哥儿说笑着簇拥一人上楼,独为首满面红晕醉熏熏叫拥着的那人,头上嵌珠金冠旁簪着一朵陈尚武看着都觉艳俗的大红牡丹。
“个骚狐狸!一个叫人捅后头的,还学娘们儿擦粉涂脂起来,不是瞧他屁股软洞又深叫得好,爷才不上他的床!”
陈尚武正拉着弟弟让在楼梯一旁,此刻听见楼下这话传上来,赶紧便把弟弟耳朵捂住,恨得牙痒痒。
他娘的说得是什么从猪下水里掏出来的话!再把俺们乖宝教坏!
往下看那群人,砍刀似的浓眉皱得死紧,嫌恶凝成实质。
“干嘛呀?”哥哥把陈乖宝耳朵捂住,他听不见,就把两手搭上去摸哥哥的手,捏哥哥的粗指头玩。
也不挣扎,只要向后看他哥怎么了,却被他哥满是老茧的大掌捂死了耳朵扭不了头,只能看见楼梯下面往上来的那群花绿衣裳。
见为首那男人头顶上戴了朵跟一身衣裳比起来十分不相和谐的大红花,过于滑稽,叫逗笑了。
那逗笑了陈乖宝,形容十分滑稽浪荡的人说话间在四楼半截停下一回,扳指宝戒戴了满五指装饰他筋骨分明的手,虚抬起,捂着嘴懒懒打了个哈欠,阔声放嗓而笑,眉眼戏谑挑起,向后骂道:“爷要等你们这些黑心的嘱咐爷,早不知叫挠死在哪个小美人床上了!”
声音宽朗,听着大约是二十五六的男子,上半张脸生得鬓若刀裁,眉逼严霜,此刻若不是跟人笑闹,是沉下脸来,只凭这上半张脸,气势便是迫人于无形,使人不敢相近。
只可惜,他言笑间抬脸再撩袍往上走,下半张脸叫人见到了。
只见那笑咧的唇边都是些胭脂唇脂沾染,醉面红粉杂彩,比个唱戏的还画得花,乱七八糟,正不知此前如何风流过,行动间更步伐虚浮,神色轻佻,再配上那朵簪在头上的艳俗到不能再艳俗的红牡丹,从头到脚简直没有一处是正经。
朱承昭俨然是一派被酒色掏空了的虚浮,晃着步子踩楼梯,骂后头拥着的一群人:“这唇上的猪油不是你们这起子黑心鬼哄那小骚货坐到爷腿上蹭的?巴不得专让爷………嗝……给你们闹笑话看!”
后头人跟着他的话笑,纷纷凑趣:“爷这会儿说是猪油了?不是簪花哄美人,把美人哄到腿上亲热的时候了?”
后头一个公子哥儿见他脚下又晃,怕他醉坏了摔了担待不起,赶上去扶住,指着朱承昭脑袋上的红牡丹笑道:“此刻还舍不得摘呢!”
又有人笑说:“可别叫小秋儿听见,才要气死了。”
当真当不得生成这般好相貌。
陈尚武摇头,知这是京城,能在这地方前呼后拥这副作派,非富即贵,非显则达,便偏开眼,也不看他们,只专心让弟弟捏他手指玩儿。
两兄弟让在楼梯口一侧,专等他们上来了离开,再下去拿东西。
朱承昭叫人扶着,醉懵里正上到这一层,却感身边扶着的兵部尚书邱平危的大儿子邱松使力捏他胳膊。
他掀起眼帘把邱松看了一眼,邱松双眼放光,用眼色暗地引他,贼兮兮道:“爷,您瞧。”
朱承昭醉中懒懒侧眼,叫他引着看。
只见他们一旁的楼梯口正站着两个男的,高的那个把低的那个包在怀里神色亲昵,两人正悄悄说小话,高的只看低的,低的那个正时不时看看他们,笑盈盈的。
朱承昭的眼一下就直了,哪儿还管他那藏娇取乐的天字间里还有个怜昔公子等他。
眼里只剩那低个儿男子眉心的小红痣。
那小红痣就生在那片过于丰润白皙的额,生在那人烟雨空蒙的眉间,像雾里隐在远山背后的初阳,只那一点隔着瞧,就远远红得赤裸裸,艳得明烁烁。
不只这一点艳,是这一点艳聚了神韵又晕开,丹砂入水,笔一宕,满面容光盛,那边就是个活灵活现地美人在笑。
朱承昭趔趄,迫不及待推开赶着扶他的邱松,先拿袖子使劲儿抹脸,到底没擦干净,反更乱七八糟地染脏糊彩,他走过去。
竟没先奔着陈乖宝,而是冲着满脸宠溺地跟弟弟说话的陈尚武去。
一双眼野鹫辨兔,不着声色地速速打量了陈尚武一番,拱手弯腰,摇摇晃晃行了个礼,满面笑道:“魁星有礼了。”
陈尚武本就听见他在下面说话心里嫌恶,这人明显就是个专好男色的,见这醉鬼果然冲自己来了,又对着自己满脸愉悦,当下心里就是咯噔一声,没敢吭声。
“想是邻居了?”朱承昭眼神只笼着叫人揽在身前的陈乖宝,因陈尚武身子包着他弟是一个方向,朱承昭纵醉了眼神也不呆,十分犀利有神,一双微醉寒星目涌上诚然悦色,也就像他是在专注地看着陈尚武,大着舌头道:“虽然唐突,然……嗝……初见仁兄就觉得亲切,仁兄当真是一表人才。”
', ' ')('他这一句“亲切”让陈尚武心里更发突,崩着脸睨他,满面藏不住的嫌恶。
兵部最近发了榜,朱承昭方才观察了这人形容,他身前那小美人虽是一身云青缎制的衣裳,这汉子却形容落魄,粗布包髻,穿得还是琼州那边的穷酸粗麻衣物,双腕绑着铁护腕,同京中最近冒出来的那些穷武人明显是一流,那姓陈的老货惯爱捧这些人臭脚,如今朝中多少大人,贫寒时都是那老货旧相识,给他办了不知多少事。
这种穷鬼,身边怎配有这样的美人,当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朱承昭心里鄙夷,面上却笑得亲亲热热,叫人一看就没个正形,道:“好哥哥,不知可否交个朋友?”
他这一声亲亲热热的“好哥哥”一出来,陈尚武更像是叫人把臭粪塞到了喉咙里,简直想吐!直恨自己太过阳刚,竟吸引这种涂脂戴花的娘们儿淫虫对他青眼!
不想惹事,硬忍下把拳头放他浪脸上,把他那句“好哥哥”跟他的牙一块儿打回肚里的念头,只心内骂道俺的柱子是留给俺弟弟用的,不是留给你这唱戏似的娘们儿用的!
想勾引俺?没门儿!
陈尚武客气生硬,意在打发:“哪里魁星,俺就是个莽夫,来碰碰运气而已。”
他不让自己咬牙,不让自己说脏话,僵硬地念道:“俺当不起你的好哥哥。”
朱承昭一笑,晃悠着走到他们近前。
陈尚武见这花脸娘们儿走过来,怕他发酒疯伤着乖宝,警觉得很,立刻便把还笑盈盈地看这花脸儿的弟弟往身后拉,挺胸抱臂站直了,瞧他要如何。
后头那群公子哥儿只笑嘻嘻冷眼看着,也不来拦。
朱承昭走近他停住,他虽然没有陈尚武魁梧壮硕,两人却差不多身长,一靠近了,一身冲人的酒味儿自然就袭到陈尚武脸上。
陈尚武虽也嗜好喝酒,是爱闻酒味儿的,只是此刻他嫌这臭娘们儿打自己主意,便连闻到这酒味儿都想吐,像沾上了什么脏东西,板起的脸只向后仰。
朱承昭瞧他如此,也不再说话,只给陈尚武再笑了一声。
然后,他收起笑意,扶住扶手,弯下腰,稀里哗啦,翻江倒海地吐了陈尚武满鞋酒糟脏污………
整个气氛大约僵了两个吐息。
陈尚武当下就扬起重拳:“老子肏你娘!”
眼瞧着他那一拳要落到朱承昭脸上,后头邱松才带着一群人迅速上前拉架。
“你他娘想死!老子打烂了你!”
推搡间鸡飞狗跳,几个抱住陈尚武腰拦着他胳膊推拉阻挡,邱松与另两个公子哥儿只扶着吐了东西的朱承昭往后携,一群人乱糟糟。
“好汉好汉!算了算了!”
“对不住对不住!我们爷也是喝了酒了!”
“…………”
七嘴八舌挤来挤去,陈乖宝叫挤在揪扯的人堆里,在里面慌慌张张乱叫“哥哥”。
见朱承昭叫扶开站好了,那些人才放手不纠缠,乱糟糟的场子平下。
邱松跟吐完人更要装醉的爷换了个眼色,回头冲陈尚武满脸歉疚,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们爷喝昏了,实在不是成心的,仁兄莫怪,我代他给你陪罪!”
人散开了,陈乖宝才能心有余悸地站回到哥哥身边,也同哥哥一样,满面怒容看着对面的人。
朱承昭叫一群随从扶着,一边装醉,一边暗暗冲生气了的小美人挤眉弄眼,陈乖宝不闪不避,瞪他回去,一双柔媚的眼怒意横生,将那朱承昭直是瞪得心花怒放,在心里说非要弄上手不可了。
一群看着就是欺市霸行的纨绔公子,都对陈尚武客气讨好:“哥哥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
“对,就饶了我们吧。”
“……………”
邱松更从腰带上卸下装着金叶子的钱袋,掏出几片金叶子在手里要递给陈尚武,诚心道:“赔您的鞋,对不住,是我们爷不是了。”
“不用!”陈尚武没接他递来的金叶子,脸色铁青道:“算爷倒霉,你们赶紧拉着这醉鬼滚!别叫出来丢人现眼!”
这些人不是一般人。
他的拳头不是一般人能躲开的,给他金叶子的这个却能迅速在他将击中目标的电光之间,拉着那醉鬼离出他拳距之外,刚才那几个抱他腰的也是,要是一般人,他挣起来早叫甩滚了,刚才他们抱拦他时,双臂却有些刚劲,虽说不是什么大功夫,却也不是些绣花枕头。
他只认倒霉,刚才是叫那娘们儿一下恶心的发了急火,此刻叫拦了一下,清楚了些。
进庙先敬佛,在什么地方就守什么规矩,虽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但能少生事就少生事,他只想叫那醉鬼赶紧滚,别再恶心他了。
陈乖宝在刚才的一阵儿混乱中,不知叫谁偷摸了许久他屁股,此刻也气呼呼的,跟着哥哥道:“把你的脏东西拿走!”
上前指着刚才暗暗跟他挤眉弄眼的朱承昭,凶道:“叫他也滚!”
邱松也没缠,见他们不收,收
', ' ')('起金叶子,再道歉:“那再给老兄说句对不住,这……我们就带爷离开了,你们也看见,他实在醉狠了,这会儿就扶他去醒酒,万不可叫他再冒犯别人了,可不是谁都像仁兄一般宽宏大量……”
陈尚武把他狐假虎威,张牙舞爪的弟弟拉回到身边:“别他娘放屁了,快滚!”
“别等老子反悔!”
“多谢,这就走。”邱松和气不改,一招手,一群人就簇着眼瞅着已装醉装得歪头流涎的朱承昭走了。
临走时,还一人对他们作了一个合手礼,只认真说改日碰见必定再好好赔罪。
远远去了一群人都是笑声。
陈尚武面色带怒,低头看鞋上的脏东西,叹了口气,摸摸他弟不高兴的小脸,无奈道:“得,跟哥回去换双鞋再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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