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只是默默离开,丁点都没敢惊动他。
我的居所在曾经的延福宫,回寝殿后我才发现戴在腰间的玉佩不知丢在何处,又心神不宁,想他此行只带五万人马,若是遇到危险该怎么办?翻来覆去整夜未眠,睁眼等到四更便起了。
侍女为我梳发,我对着铜镜发呆,看着自己不苟言笑的脸,眼下泛着淡青,心想这样的脸是否真的讨人嫌?让他这样躲着我。
若我也会说会笑,如明艳的太阳那般就好了,他或许就愿意多看我一眼了。
天未亮,我早早地等在城门为他送行,不想他比我到得还早。
正是隆冬腊月,满城阴霾,城墙上却落了雪花,如鹅毛般,飘满苍穹。
他身披铠甲,身姿挺拔,眉目英朗,依旧威风凛凛。我呆呆看着,只觉神魂具被勾走,已忘了自己姓什么,身在何方。
待回过神,宫人正手捧托盘已等候许久,褐色檀木盘上盛着三杯美酒。我端起一杯酒双手奉上,道:“第一杯敬仲父,盼您大破楼兰,凯旋归国。”
他沉默地饮尽。我再端酒杯递给他,道:“第二杯也敬您,盼您平安顺遂,遇难成祥。”
他又一饮而尽。我端起第三杯酒,却不知该说什么,第三件事,或许只是奢望罢了——盼您也能多看看我。
他却先我开口了,声音依旧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感情。
“第三杯敬陛下,盼陛下做个盛德君主,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不必挂心。”
我受宠若惊,忙道朕定当铭记于心。
说完却后悔答得太快,不知接着该说什么了。
两相沉默片刻,他还欲再开口,仆从却再度来催,该出发了。
他翻身上马,我不觉紧随两步,意识到身为天子不能失态,才故作矜持地停下。这时却见他回头望了我一眼,绝尘而去。
此时天边东方未明,西方残月未消,大雪纷扬,静默地铺满天地,将他的银甲映得雪亮明耀,大千世界中,我只能看到他一人。
我站在原地,静静地目送他离去,身影消失在苍茫天际。
这一刻,我终于想起多年前母后离开时的画面,泪水汹涌而下。时隔多年,我再度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走上战台。
可直到她离去,都未能听我说过一句,我爱她,我不想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