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荀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理正白念扯乱的衣襟后,也紧跟了上去。他今日回府极早,手里的事也差不多办完了。
抓着胡庸的细作后,原先激起的民愤也顺势平息,他将这几日所经历之事誊写在呈文上,着陈崇快马加鞭的呈递至宫内。
然这些还不算最为打紧的,呈文上还交代了暗卫绑架一事,皇帝是个聪明人,不需明说,也该知晓这些暗卫出自谁手。
大明宫内,圣上捻着呈文,逐字逐句地揣测其中的用意。
淮公公立于一侧,敛声屏气斟酌圣上的神情。他是宫里老人,在崇文帝身侧伺候了十五年。十五年的光景,委实不短,他之所以屹立不倒,凭得就是他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合时宜,他早在心里画下一柄丈量的木尺。
诸如现在,崇文帝眉头紧拧,隔三差五地抿着茶汤,一瞧就是心中有事,且这事不可谓不小,足以教他心烦意乱。
良久,崇文帝叹了口气,他头疼地阖眼,淮公公心领神会地绕至他身后,替他揉着穴位。
“小侯爷抚慰民心,又活捉了胡庸的细作,陛下应当宽心才是。”
崇文帝冷嗤了一声,将呈文拍在桌案上:“是桩大快人心的好事,这不,他指定朕会给他纵着他,他已率先在上边讨赏了。”
淮公公笑了声,这位小侯爷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自古帝王确实会对劳苦功高的臣子论功行赏,可他从未见过有哪位臣子赶在圣上开口前自行讨赏的。
况且祁荀金银不缺,甚么官职封赏,崇文帝能给的都给了。到后来,崇文帝也不知该赏些甚么,回回问起祁荀,他总是三言两语揭过,甚么也不讨,完全不将嘉赏放在心上。
这回主动开口,淮公公也觉得好奇。
“究竟是甚么奇珍异宝,能入小侯爷的眼?”
淮公公是崇文帝的心腹,这话没甚么不能说的。况且早在祁荀写这份呈文前,绥阳城内已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
“宁远将军的遗孤。”
闻言,淮公公的手腕微微发颤,这事攸关十二年的旧事,且不说十二年前的事是否另有隐情,只因这事是圣上亲口定论,谁也不敢有第二个说法。
小侯爷提及此事,明面上是求桩婚事讨个恩典,可依照侯府门楣,崇文帝如何作主,将有污点的宁家同显赫的祁家婚配。
祁荀此举,无非是逼着崇文帝重翻旧案,还宁家一个清白,还宁家遗孤一个清白。
淮公公心知肚明,可他不敢妄议。与此同时,他也感慨祁荀胆量过人。
呈文上,祁荀提及白念的身份,想必心中早已有了论断。他认定十二年的旧事另有隐情,且直言不讳地在呈文里提及。这一行为,相当于质疑天子九鼎之言,既如此,他就不怕圣上为保全自身天子威严,将白念除之而后快吗?
淮公公偷偷地打量着崇文帝的神情,却见他面上并无多大怒意,相反地,他眉宇间多了前段时间未曾有过的松快。
崇文帝提笔批复,写完后又着淮公公前去传话:“就说胡庸使团进京在即,祁小侯爷常年驻守应郓,想必比谁都了解胡庸人的秉性。传朕口谕,着祁荀即日回京,务必早日抵达绥阳,商议和谈一事。”
淮公公突然松了口气,看来也不是不能商谈。崇文帝肯下口谕,不正是要护祁荀周全。有了这道口谕,不能说一路畅通无阻,至少能让那些另有所图的之人心存忌惮,不敢轻易下手。
这另有所图之人究竟谓谁,淮公公也是心知肚明。
总而言之,崇文帝已然暗许他彻查此事,这事能不能成,就瞧祁荀自己的本事了。
口谕抵应郓时,祁荀的行装已然收了大半。他早就料定崇文帝会松口,比起朝堂稳定,重翻十二年的旧案又不会威胁崇文帝的帝位。
大不了随意寻个借口,抑或是将十二年的事归咎于大理寺失职,反正崇文帝正要整肃朝堂,谁都可以背下这口黑锅。
至于白念,崇文帝也会因心生歉疚,宽抚朝臣,而对她多加眷顾。有了忠臣之后的声誉,谁也不敢轻易对白念下手。
祁荀理着白念的发丝,因心里想着事,不小心弄疼了她。
白念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嘟囔着嘴道:“分明是你说的要替我梳发髻,眼下心里也不知在想着谁?”
祁荀思绪回笼,被她这句醋意浓浓的话逗笑。
他手指屈起,刮了刮白念精巧的鼻尖:“除了你,我还能想着谁?”
白念环着他的手臂,仰着脑袋,一双杏眸,酝着一汪秋水,轻轻一眨,也不知在勾谁的心魂。
祁荀绕着她的浓黑馥郁的发丝,捏着她的小脸威胁道:“别再这般瞧着我。”
白念吃痛地揉了揉,不明所以地问道:“为何呀?”
祁荀生来长得俊朗,星眉剑目,棱角分明,加之他颀长身形,很难不引人注目。
她多看几眼,也不过分呀。
“你不是要同阿玥出门吗?”
白念心虚地挪开眼:“是呀。阿玥说要买些应郓的吃食回去。”
买吃食是假,陪她去见苏明远是真。三人回京在即,祁玥总想着再见苏明远几面,可这几日祁荀时常在郡守府处理军务,她若独自一人出门,祁荀定要过问几句。
实在没辙,便只好拉上白念当个幌子。
祁荀摁着她的肩,将她转了回去。
“你若再这般看我,阿玥怕是要等上许久。”
梳妆到这个时辰,也非祁荀动作慢,实在是眼前的姑娘太过诱人,口脂上了又擦,擦了又上,反反复复了好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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