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泽想,这些大臣应该确实不知,毕竟他们任上出了大灾,对他们名声地位都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他们没理由隐瞒。
庆和帝挥手打断了几人的话:“直接说应对方法。”
春天冷,导致作物歉收。这个问题在这个靠天吃饭的时代,还没有好的解决方法。
但阁臣就是阁臣,即使心里没底,也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
“先要提前准备好赈灾粮,以备不时之需。要把贪官污吏整治一遍……”
赵永泽见半天都在说灾后的事情,没人提出减轻灾害的方法,不由仗着年纪小开口了:“既然粮食是怕冷长不好,就种不怕冷的啊?”
“哪有这么简单,殿下你不知道……”老阁臣还没说完,就被工部尚书打断了:“殿下这方法可行!”
老阁臣顿时被噎住了,脸红着有些下不来台:“哪里有春天耐寒的作物?又怎么说服百姓改种没种过的粮食?”
“有了方向就很好了。”工部尚书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后,又一本正经道:“我们大庆疆域辽阔,物产丰富,肯定能找到耐寒的作物。”
第27章 谶言
自阁臣翻出所有农书和以往历朝的灾年记载时,就再不敢心存侥幸,全力为对抗来年的灾情做准备。
天灾从来都不是小事,在确定了‘大寒不寒’的地区时,所有阁臣更是心惊,各自发动手下的幕僚寻找减轻灾情的方案,最后又在御书房商讨了几次。
这几次的商讨,赵永泽也在旁听,这时没有人再因为他年纪小,就轻视他的话了。不过赵永泽见这些阁臣还是很有能力,制定的方法也很详备,便不再插话。
当天下午,刘珍儿见殿下回来的时候神色轻松了很多,心里也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应对这次灾情的大方案已经订好了,剩下的就是盯着下面的人执行了。”赵永泽和刘珍儿在鹅卵石小径上散步的时候说道。
刘珍儿看着殿下瘦了一圈的身形道:“以后就不会这么忙了吧?”
“不会了,以后的局面自有父皇和阁臣把控。”
赵永泽虽是如此说,但还是和刘珍儿随时关注着进展。
不久,京城就出了一个流言,说圣上经常夜梦恶鬼,觉得是上天给的梦兆,决定请钦天监推算天意。
最开始所有人听到这个流言,都当着无稽之谈。然而,没过多久,圣上就真的命钦天监观星以测天意。
这下所有人都觉得风头不对了,圣上做了噩梦,不该是机密的事情吗?不该谁知道了,就灭了谁吗?怎么还大张旗鼓的在朝堂上下旨推算?
钦天监日夜观星推算,很快就有了结果——大凶!
这个消息传出来,真个京城一片哗然。
大部分世家勋贵怕惹圣上迁怒,都开始谨慎行事。但也有一部分人心思活络了起来,明里暗里给陛下进言,让他效仿过往君主,移祸其相。
所谓‘移祸其相’,就是诛杀丞相以转移灾祸。现在大庆朝没有丞相,但还有代表相权的内阁啊,这些人明显是把主意打到阁臣身上了。
赵永泽听到这个消息时,都气笑了,只是这个笑让人脊背发寒。
“既然这些人说要‘移祸’,那就让他们去止灾祸吧。”赵永泽的话不重,却比寒冬里的冰雪还冷。
杀机凛然!此时刘珍儿脑海里只有这四个字。这是她第一次发现皇长子的这一面,像百兽之王一样威严,果然是皇家人吗?即使平时温和的像一只猫咪,但实际还是掌控着无数人的生死。
不久,朝中就有一批官员被撤职诛杀,整个京城一片风声鹤唳。
很快,玄衣卫又拿出了这些人贪赃枉法的铁证。在这些证据面前,那些人是万死难辞其咎。百姓们看到这些证据后,只觉得杀得好,简直大快人心,纷纷称颂圣上英明。但很多朝廷官员却心中恐慌,行事越发谨慎收敛了起来,对待陛下的命令更是不敢打丝毫折扣。
大约是觉得气氛绷的太紧了,春节之前,有高僧名道说出自己看到的天机。这些人的说法各不一样,但都有几点共性,比如这次大凶是指‘岁饥民困’;比如圣上是有德之君,所以上天示警,让他梦中有感。
有识之士对于这些说法是嗤之以鼻,也有人是半信半疑,但真正的老百姓就有些惊慌了。但好在又有得道高僧说了,只要万民一心,跟着圣上的旨意走,肯定能渡过这次灾难的。
文武百官这才看清陛下的用意,但对所谓的凶兆还是将信将疑,但很快他们就没时间疑惑了。
皇帝很快就下了命令:全国禁酒;各地衙门开始清查府库;所有农事官探查当地的气候土质,并寻找耐寒作物;边军来年提前开始操练等。
这时稍有觉悟的官员都认识到事态的严重了,没有谁敢抱怨陛下让他们过不好年。
引起了这场风波的皇长子,时间却比以往宽松了很多,主要是他的老师作为朝中重臣,现在正忙。
不过赵永泽也没有彻底闲下来,他在刘珍儿的提议下,决定自己也来试种农作物。
要种地,肯定不能在长寿宫里种。赵永泽虽然有一个皇庄,但他出入宫门并不自由。
“殿下不如直接请示陛下?”刘珍儿斟酌道,“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亲父子,这种小请求都不能提吗?”
赵永泽怔了一下:“是啊,他是我父皇。”
庆和帝第一次被儿子请求,心底蓦然生出一股愉悦和满足,当即大手一挥:“多大点事儿?你是我儿子,哪里去不得?”
之后,庆和帝又把他名下的一个皇庄划给了赵永泽,并给他加派了两队侍卫,保护他在宫外的安全。
“珍儿,明天要不要随我出去?”完成了这天的练字任务后,赵永泽问旁边的珍儿。
出去?!刘珍儿蓦然怔住,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她真以为要到二十五六才能走出宫门,听到殿下的话,她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我也能出去?”
赵永泽的心蓦地一抽,伸手捂住珍儿的眼睛,似叹息又似呢喃道:“当然,以后珍儿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明知道不可能,刘珍儿却还是忍不住眼眶发热。
“不哭,珍儿不哭。”赵永泽搂着刘珍儿,心像是被烫了一样,生疼。
虽然殿下的怀抱和声音很容易让人产生依赖,但刘珍儿还是闭上眼睛,压下了泪意。她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她不能软弱,不能用眼泪发泄。
能出去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刘珍儿笑着道:“殿下,我这是开心呢。”
赵永泽也跟着笑了,只是眼里有几分他自己才知道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