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已经跟展鸰关系很好的蓝夫人就比较直接了,当下非常惶恐且谦虚的道:“贺家底蕴深厚,我们怎敢望其项背!”
不是“怎能望其项背”,而是“怎敢”!
想都不敢想!
这就有点儿狠了。
认识到这一点后,展鸰和席桐再斟酌送给贺家的礼时难免慎重许多。自然是不好求贵重,只怕他们这些暴发户所谓的贵重只会贻笑大方,故而便另辟蹊径,不稀罕的不送。
所幸如今透明玻璃的制作技术已经有了极大进步,展鸰亲自画了图纸,请清宵观的张道长他们亲自把关,做了几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盒子。
天晓得为了得到这几个没有气泡、没有裂痕又极其平整,不过成年男子巴掌大小,在后世撑死了几十块钱一个的玻璃盒子,他们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
好在付出终有回报,这几个盒子清澈无暇,好似用天然寒冰雕就,难得甚薄,屈指敲击清脆无比、回荡悠长,堪称珍品。
至于送出去之后,主人家用来装什么,那他们就管不着了。
这一批盒子一共得了九个,展鸰和席桐挑最好的,托人往宫里送了一对最大最好的。没办法,就是这个世道,既然是在圣人跟前挂了号的,有好东西你不想着往上进贡一回,自己都不敢光明正大的拿出来使!
话说回来,这圣人也够高寿的……他们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听说就五十多岁了,如今都小七十了,竟然还挺硬朗!说句大不敬的话,估计下头的儿子们都急疯了……
剩下的七个,她和席桐一口气留下四个,俩人一人一个,郭先生和纪大夫也都有一个,还有三个,一个送了褚清怀,一个送了蓝源,另一个预备年后亲自送到贺衍和郭凝手里面。
至于孩子们,没办法,这玩意儿眼下做起来忒费劲,只好等第二批。
夫妻两个对着烛火研究礼单,看不多久展鸰就嚷眼睛疼,“蜡烛到底不如白炽灯,可惜咱俩都不懂怎么发电。”
“都差不多了,剩下的明儿再弄。”席桐起身给她烫了热手巾敷眼睛,又熟练地给她揉捏颈椎。
“也只好这样,”热毛巾一敷,果然舒服很多,展鸰缓缓吐了口气,又有点头疼,“这一样虽然贵重,到底单薄了些,咱们还得琢磨着添点儿。日后鹤儿在京城,咱们也看不着,到底”
话还没说完,她自己先就笑了,“倒是我傻了,蓝源他们早就回京,有亲爹妈,哪儿用得着咱们瞎操心。”
“亲爹妈,却未必有你心细!”席桐不愿看她否定自己,刷拉拉走出去,又轻轻走了回来。
“去干嘛了?”展鸰有些疑惑的问道,下一刻就觉得掌心被塞了个东西,凉丝丝沉甸甸。
展鸰下意识丢开微微变凉的手巾,又眨了眨眼,待眼睛重新适应屋内光亮后,这才看清手里的东西。
是一座屋檐飞扬的三层小楼,雕梁画栋,斗拱之类俱都精致非常,门窗还能开关,俨然是现实房屋按照比例缩小的模型。
小楼旁边还有一架小水车,旁边立着些个拱桥凉亭之类,煞是好看。
展鸰欢喜不已,爱不释手的看了又看,“呦,这个做的真精巧,孙木匠的手艺吧?不过怎么这么沉?”
若只是木头,根本不可能有这个分量!
席桐笑而不语,只是就着她的手,将小水车拧了几圈,然后一松手!
就见小楼的门窗随着水车旋转缓缓打开,露出来里头漂亮的桌椅板凳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关键是竟然有音乐!
“《沧海一声笑》!”展鸰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八音盒?!你做了八音盒?”
席桐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只出了个点子,实际操作都是李铁匠和孙木匠他们做的。本想弄点更优美更舒缓的曲子,可惜你也知道,这会儿都是用宫商角徵羽,我又是个音痴,欣赏不来,现阶段能完整记得符合条件的谱子也就这一首了。”
今年是他们结婚十周年,席桐早就想送点儿什么特别的礼物,思来想去,就想到了现在尚未问世的八音盒上。
他们小时候正值八音盒风靡街头,基本上每个小朋友都拥有过,席桐也跟许多调皮的男孩子一样拆坏过不少,自然对基本原理了然于胸。
可看花容易绣花难,他跟已经成为一家客栈半个供奉的李铁匠神神秘秘鼓捣许久,又找了孙木匠做了许多零部件,失败了许多回,这才勉强得了个半成品,只是十分跑调!
其实其他的都还好,齿轮、滑轮原理虽然尚未被系统总结出来,但在民间早已被广泛应用,这个倒难不倒李铁匠和孙木匠,只是如何叫八音盒流畅出声,这才是重中之重。
而八音盒发声的重中之重,就是里头的铁片!
为了找到合适的铁片,席桐只都快变成半个专业铁匠了。
奈何现阶段的钢铁冶炼技术十分有限,根本达不到他口中那种又薄又韧的,所以一再失败……
这事儿他从年初就开始张罗了,感觉李铁匠都快给他逼的成为名垂千古的改良钢铁冶炼技术的名人了,铁片才好歹有了点眉目。
都记不清失败多少回了,现在的八音盒发声虽然还是不如后世流畅,很有点儿像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往外蹦,但已经足够惊艳!
席桐不是很喜欢邀功的人,说的时候那叫一个云淡风轻,可展鸰结结实实的被感动了,当下……以身相许!
两人闹腾了一阵,炸着两个鸡窝头趴在炕上,不厌其烦的将风车转了又转,就觉得怎么都听不厌。
“席桐,我有没有说过我特别喜欢你?”展鸰歪着脑袋看他,眼睛亮闪闪的。
席桐笑了下,凑过来在她嘴角亲了下,“说过,不止一次。”
“那咱换个说法,”展鸰一点儿也不失望,抓着他狠狠亲了几口,“老娘真是爱惨你了!”
别说,这种半退休的状态配着有点荒腔走板的《沧海一声笑》,还真有点千帆历尽,坐看云卷云舒的潇洒。
就是衣衫不整趴炕头的姿态有点拖后腿。
儿子都俩了的老夫老妻没羞没臊的腻歪了一把,展鸰又唏嘘道:“这么有意义的东西,我倒是想独占,可惜啊!”
还得上供!
“上供的我准备好了,连带着做法,成品不如咱们这个,”席桐笑的有点蔫儿坏,“花团锦簇的唱《阿娘》。”
阿娘是大庆朝流传最广的民间小调之一,有点像后世的摇篮曲,非常温馨简单。
展鸰噗嗤笑出声,抱着被子抖了许久,“你太坏了,我喜欢!”
不上供肯定是不成的,万一回头给人揪出来,他们和收礼的都是大罪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