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活得实在太明白!
再往后,她跟潘掌柜真就有点儿忘年交的意思。
“这是新做的烤鸭,潘掌柜、潘公子且品鉴品鉴。”她叫小五上了半只。
潘圆慌忙起身接了,“不敢劳动展姑娘。”
潘掌柜算是展鸰的前辈,他与展鸰是同辈人,却不好干坐着。
展鸰笑了笑,又对潘掌柜道:“不怕说句您老恼的话,令郎青出于蓝,日后潘家酒楼必然越发红火啦!”
潘圆有些不好意思,连道不敢,潘掌柜却笑呵呵的,捋着胡子假谦虚,“谬赞了,谬赞了,哈哈哈!”
做老子的,自然是希望下头一代更比一代强,所以展鸰这么说,他非但不会恼,反而美的慌哩!
展鸰就笑,“我也是实话实说罢了。其实我不说您自己个儿何尝不清楚?这十里八乡的,多少人羡慕您呐!”
她这确实是实话。
潘掌柜有两个儿子,长子潘方为人粗豪爽朗,于厨艺上头没多少天分,难得为人大气,如今便管着外头一应采办、账目和买卖往来。次子潘圆为人和软腼腆,厨艺却好得很,对经营酒楼也有些天分,如今便管着里头。
这兄弟两个都随了潘掌柜为人处世的好心性儿,一家子正直实在人。
前不久展鸰跟席桐俩人私底下还说呢,只要这家人不鬼迷心窍想不开,光是这两代三个人吧,就至少能保潘家酒楼再红火三五十载!
潘掌柜果然吃了烤鸭,十分夸赞,又对潘圆道:“你比展掌柜还痴长几岁,可是这天资,却差得远了。”
被当着外人的面数落,潘圆也不恼怒,反而很是诚恳的点头,“父亲说的是,展掌柜年纪轻轻聪慧过人,我不及也。”
展鸰哪里敢贪功?忙道:“本也不是我首创,都是,嗨,都是我师父教的,我便是有些改进,也不过拾人牙慧罢了。”
因她频频端出现下没有的新鲜玩意儿,叫人想不注意都难,先前同潘掌柜说的时候还道是从旁人那里学的,将自己推得一干二净。谁知次数多了,潘掌柜就渐渐觉得是她一味谦虚,反而越发推崇她。
展鸰无奈,又不愿将旁人的功劳都拉到自己身上,索性给自己编了个已然仙逝的师父,果然一切就都好解释了。
潘圆就笑,“展掌柜客气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即便师父再出色,若是做徒弟的天资有限,也弄不出什么名堂。”
他也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性子,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根本不会因为对方是自家的竞争对手而故意诋毁。
潘掌柜含笑看他们说话,心中却不免遗憾:
若是儿子的婚事略晚一些……这二人年纪相当,瞧着性格也对付,难得展姑娘为人沉稳大方,倒不失为一个好媳妇的人选。
倒不是说现下的二儿媳妇不好,只到底太过和软了些,操持小家没的说,可对家中事业,就什么忙都帮不上了。
罢了,人生在世不称意者十之八九,既然错过了,那就是无缘,多想无益。
做不成夫妇,做个知己朋友也是好的。
他老了,这位展姑娘却才刚刚崭露头角,听说又与知州千金从往甚密,又听说连知州大人也十分欣赏。所以哪怕她自己无心称霸,日后也必然不容小觑,崛起已是既定事实。与其两虎相斗,却叫旁人坐收渔利,倒不如先把关系打好了。
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个敌人。
饶是日后自己撒手去了,有今日一点薄面在此,但凡潘家酒楼有个什么,想来展姑娘这样的女中豪杰也不会袖手旁观。
唉,为人父母的,总是想尽可能的替子女铺平了路不是吗?
几人说了半日,潘掌柜又说分店开张之日去捧场,这才去了。
晚上展鸰跟席桐、展鹤一起吃饭还说起这事儿,“潘掌柜这人实在没的说,活的忒透彻。人但凡到了这个份儿上,基本上外界什么狂风骤雨的都影响不到了。”
她果然做了水煮肉片,红彤彤一大盆汤里浮着老些肉片,鲜嫩麻辣,一口肉片一口米饭,说不出的过瘾!
席桐也十分欣赏潘掌柜为人,听她说后也跟着唏嘘一番。
“对了,说起朋友,”展鸰忽然好奇道,“我来这里才几个月就认识了不少人,你都来了半年之久,想必不会没有信得过的朋友吧?”
话少也不妨碍交朋友的吧?
席桐夹肉片的动作顿了顿,果然表情微妙的道:“若说朋友,倒也算有一个……”
第49章
难得听席桐说起朋友, 展鸰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 不断催促道:“哦?能得你另眼相待的必非常人, 快说来我听听。”
说真的,两个人认识这么久了,这还是展鸰头一次听席桐亲口承认另一个人是他的朋友。
席桐果然认真思索片刻, 一开口却忽然先笑了声, “他为人有些乖张。”
“当时我在南边, 有个县令自己贪赃枉法不说,还纵容怂恿亲戚横行乡里, 诸如霸占良田、强抢民女之流的恶事当真罄竹难书。我正心烦意乱,越发见不得百姓过得猪狗不如,就想着顺道过去警醒一下, 不曾想有人捷足先登。”
展鸰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是你那个朋友?”
席桐嗯了声,从青花瓷盆里捞了几块肉片, 又特意在红彤彤的汤汁里涮了涮才心满意足的放入碗中。
红色的汤汁立刻沿着洁白的米粒滑下去,氤氲的蒸汽中仿佛也被沾染了火辣辣的香气,浮浮沉沉间勾人心魄。
席桐吃饭认真, 不管是什么都分外郑重,很容易带起同桌人的食欲, 展鸰也跟着吃了几口。因这盆菜放足了葱姜蒜花椒辣椒等物, 厚重尖锐的滋味简直深入骨髓, 若谁在吃的时候一不小心岔了气,一股浓烈的刺激便瞬间窜至五脏六腑, 好似能把肺给咳出来!
两人安安静静的吃了小半碗米饭,这才听席桐继续道:“我去的时候,他已将那县令从他第十六房小妾屋里拖出来,要将两人剥光了衣裳吊到城门口。”
展鸰愣了半晌,噗嗤笑出声,结果给自己呛到了,瞬间咳的惊天动地。
席桐过去给她拍背,又倒了水,先使劲吹了吹才递过去,“不烫,快喝些润润,冲下去就好了。”
展鸰咳的眼泪汪汪,咕嘟嘟喝了水又自己趴在桌上乐了半天,“你没劝?”
这样极端的手段,十个席桐也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