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张同知往来斡旋,不过展鸰和席桐到底跟这位童知州没什么私人关联,倒不好贸然前去相见。而童知州也没个由头,不可能轻易往这里来,故而两边至今还未见过。
但听张同知的意思,童知州对他们印象似乎也不错的样子。
这也难怪,因他们的关系,黄泉州平地里多了一项酒精和高度白酒的产业,几乎全国所需都得从这里进,每年税收惊人!如今褚清怀升迁去了府城,接下来的政绩基本上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砸到他头上,也不知是他终于时来运转得了这肥差呢,还是拜对了菩萨……
两边说了一回,展鸰又请张同知吃了一回蜜桃派。这厮口口声声年纪大了,吃不得太多甜食,可还是一口气吃了两块,又心满意足的喝了一碗荔枝饮,中间又数次有意无意提起家中一对千金爱甜,导致今日很有些胖了,他与夫人俱都十分苦恼云云。
展鸰瞬间会意,又叫人去将才刚出炉的蜜桃派和樱桃派各包了一个。
张同知自然十分推辞,但架不住主人热情,勉强收了,又拍胸脯保证他们不在期间必然叫衙役们多多巡视,包的万无一失。
然后展掌柜的也很是高兴,又亲自送出去一里地,着实宾主尽欢……
将张同知送走之后,展鸰就知道一家客栈的安全有保障了,一时高兴,就去准备明天的饭去了。
出门之前,总喜欢吃的饱一点。
最近天气暖和,鸡鸭长得也快,但是好多都因为太热不爱下蛋了,大宝还抱怨过几回,说吃的还挺多,这么下去简直要白养活啊。
展鸰一琢磨,决定先杀一批烤了,剩下的看看结果。
要是没觉悟呢,就都进烤炉,入秋之后再采买;若是奋起下蛋了,那就多养些日子。
看,她就是这么民主的人,两条路自由选择,都提前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不过因为天气炎热,原先销量遥遥领先的王牌烤鸭也呈现明显的下滑趋势,被凉皮、果冻和凉面等清新爽口的吃食后来居上,如今销量屈居第四。展鸰就琢磨着弄点新口味。
可巧花开烂漫,不少地方都有新鲜好蜂蜜,她着实买了些,便弄了些鸡鸭做蜜汁烧烤。
头和脖子都做卤味,两只大腿做蜜汁腿,翅膀和剩下的部分刚好是鸡背、鸭背。这样分开来卖,不仅贴合了夏日百姓普遍食量下降的实情,还可以让个人根据自己的口味专门选择,而且从价格上看更便宜,也更容易出手。
因温度高,腌制品容易入味,展鸰只在早上将这些戳了孔的生肉均匀涂抹酱料,腌制到晚上就很入味了。
蜜汁品中非常重要的一味调料是叉烧酱,这个时候自然是没有的,少不得用别的调味品代替。
好在以前展鸰也曾懒得搜罗来着,就用手头现成的东西调和,滋味并不比专业的叉烧酱差,反而很有特色。
月上梢头,郭先生和纪大夫照例在花丛间的空地上点着驱蚊药草下围棋,无奈一方棋艺不佳,战势始终呈现出一面倒的局面……
月亮羞答答藏在树梢后面,天空中缓缓浮着几片雾似的云彩,风一吹就散了,过一会儿又悄悄聚在一处。
地上虫鸣蝉叫,灯火影绰,十分热闹。
忽然,空气中飘来一阵奇异的香气,甜甜的,咸咸的,有点熟悉,却又带着几分陌生,叫人忍不住停住手头的活儿,凝神细嗅。
纪大夫见状,猛地抬手打乱棋局,忽的站起身来,理直气壮道:“不下了不下了,平局平局,哎呀,展丫头这是又做了什么好吃的,简直要了人命了。”
郭先生回过神后看见的就是乱七八糟的棋盘,登时气个倒仰。
这胖厮哪儿来的脸说平局?!
城里到了夜里关城门,下头的村庄可没有,这会儿正有许多百姓带着孩子过来送捉到的知了猴,闻到这味道就有些拔不动腿。
不多时,小翠儿等几个小丫头就笑吟吟端着个大托盘出来,里头放着好些切成约莫一口大小的红棕色的鸡鸭。那些皮被火光一照都油亮亮的,看着就叫人心中馋虫造了反。
不少孩子的眼睛直接就挪不开了,好些的含着手指偷偷流口水,忍耐力差的立刻就抱着爹娘爷奶的胳膊和腿开始扭,哼哼唧唧的想吃。
“爹,俺想吃肉!”
“爷爷,馋煞人了,俺也想吃!”
“娘,俺,咱,咱买了知了猴,也买一块吧……”
但凡能走出十几里地来卖知了猴的,哪儿有几个手头宽裕的?还指望着得点铜板家去买些柴米,扯几尺新布哩,何曾奢望过吃肉?
于是一众家长就没几个敢应声的,要么直接生硬地说小孩儿不能吃,要么就狠心捂住孩子的眼睛,还有的十分卑微的去外头棚子下面的茶壶那里倒免费的凉茶喝。
好歹有一家人大约手头略松散些,当爹的回忆了下一家客栈平日里卖烤鸡烤鸭的价钱,又看这些都是小块,简单盘算了下自己手头的铜板,便很小心的询问道:“敢问姑娘,这个是怎么个卖法?”
小翠儿她们才刚将签子往蜜汁鸡鸭上面插好了,听了这话就笑道:“这位老乡,您误会啦。这是咱们掌柜的才琢磨出来的新式吃法,她说也不大确定口味如何,且先切了两只给大家尝尝味儿,好不好吃的只管说,就听听大家的意见,不要钱的。”
众人一听,登时炸开了锅,好些人都不敢相信,口中木然着只是喃喃,“真不要钱?”
“不大能吧?”有人就道,“这些少说也得两只鸡鸭,便是你们家最便宜的风干鸡鸭也得将近一百个大钱哩,她竟舍得?”语气中竟颇多怀疑。
谁知话音未落,方才还将信将疑的百姓们先就不高兴了,立即调转枪头。
“你这人怎么说话!”
“哪儿来的,指定不是俺们小青山村的!”
“也不是俺们大柳树庄的!”
“人家可是圣人亲口称赞的展仙姑!这样的善举简直车载斗量!光是做的那酒精就救了多少人的性命?那可是功德无量的善举!还有每月的义诊,如今周遭多少百姓都不必城里看病了,直接从这里白拿药,一个大子儿人家都不收的!”一个大娘很是激动的道。她一把年纪了,还说的满脸通红,口水乱飞,显然是动了真气。
那人给这个阵势吓了一跳,就有些讪讪的,不过还是嘴硬道:“大娘您急甚么,俺又不是说恁老人家。”
“你倒不如说她,她心里还好受些!”旁边有个三十来岁的嫂子道,“她老人家的孙儿那日险些没了,就是这客栈的纪大夫治好的,人家展掌柜的又送了药,一文钱也不肯收。平时乡亲们但凡有点不好卖的瓜菜、针线的,不拘多少,这一家客栈都收了,当场给钱,省了多少事,十里八乡谁不感激?才刚大家伙不信,是不好意思再受,你这后生倒好,偏这样诋毁起来,俺们听了可不依!”
“就是!”周围又响起一片附和之声,很有些人情绪激动,“谁说一家客栈和展仙姑的坏话,就是跟咱们乡亲们过不去,谁也不饶他!”
光是这几个月客栈里收购知了猴吧,连带着孩子都能挣钱了,如今好些人口多又勤快的家里,都挣了一二两银子了,这可是从来没有的好事!且两个掌柜的都发话了,只要客栈不倒,日后年年都收,试问谁听了这话不感激?
有银子就能活下去,饿了有饭吃,冷了有衣穿,病了直接过来瞧病,娃娃大了还能送来识字做活,细想想,这里建起来的一家客栈,直接或间接的救活了多少人家?人家却从来不求什么回报,如今竟还有人说风凉话?
又有人追着问那厮究竟是哪里来的,势要追究到底。
那人不曾想自己酸溜溜一句话竟惹来这么大的麻烦,早就吓瘫了,哪里还敢应?只是缩着脖子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