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展鸰和席桐还不好意思要,可后来还是纪大夫私底下点醒了,“你们想着做好事,可人家也不是那等没良心的,如今欠了恩情,自然是想方设法的还了,你们这么一味推辞,即便不是瞧不起人家,可总叫人牵挂着也不是正事……”
所以从那之后,只要不是贵重东西,差不多就收下了。
两人才下了马,一个面熟的老奶奶就笑眯眯的塞过来一个蓝底白花包袱,又很是心疼的用自己的袖子为展鸰擦拭面上雨水,“这风里来雨里去的,可疼煞人了!”
展鸰忙自己擦了,又道:“大娘,这个天儿您老怎么又来了?”
这老奶奶几日前抱着高烧不退的小孙子来瞧病,后头还跟着个不情不愿的男人,只说要去城外什么高人那里求符水,结果给纪大夫骂的狗血淋头,最后直接抓着砚台往他身上狠狠拍了几下,然后利利索索半个时辰退了烧,三天就治好了。她便感激到了骨子里,前几日才把家里的新鲜瓜菜送了一大车来,今儿就又来了。
席桐捏着有个鞋子的形状,打开一看果然是扎的结结实实两双百纳底布鞋,一双青色的,一双大红的,都没绣什么纹样,可边边角角做工都十分扎实,显然是用了心的。
老奶奶有些紧张的搓着手道:“实在没什么好东西,好歹是个心意,还望两位掌柜的别嫌弃。”
人家救了孙子的命,便是她豁出这条老命也应该,只是家中实在拿不出像样的谢礼,也只好送这个了。
“稀罕都来不及,哪里会嫌弃?”展鸰笑着弯腰抱了她一下,又直接拿过鞋来往自己脚边比划,“难为您老弄的大小也合适,真好,等会儿我们去换身衣裳,马上就穿这个!”
老奶奶这么大年纪了,估计还没跟谁抱过,一下子就给她这一下弄的红了脸儿,一双粗糙的大手无措的张在两侧,似乎是想回抱一下,可又不大敢。
饶是这么着,老奶奶也是心花怒放,又颠三倒四的说了好些感激的话,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临走之前,展鸰还不忘千叮咛万嘱咐,“以后但凡家人和左邻右舍有点儿什么不痛快的,千万去找正经大夫瞧,别信什么黄纸符水的旁门左道,乱七八糟的东西更不能胡乱入口!”
虽然之前打击了一个黄大仙,但好些人还有些执迷不悟的样子,又觉得去医馆花费太高,便心存侥幸的找那些什么高人、偏方的。所以如今虽然不像以前那么猖狂了,但私底下还是有这些东西的生存空间,也是叫人十分无奈的事。
老奶奶点头如啄米,“再不会的!那蠢材这几年只在外头做工,不知道仙姑你的本事,前番多有得罪,得亏的您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如今他给老婆子我狠狠打了一顿,知晓厉害,不知多老实,日后必然不敢再犯了。”
展仙姑:“……”
来自新时代的他们都完全低估了封建时代人民对于鬼神之说的信仰程度,如今她上了神坛,可不就下不来了么!
不得不说,千百年来积攒的玄幻色彩浓厚的“文化”影响力太大了,饶是那么多官员、大夫现身说法,可到最后,很可能还不如简简单单的“展仙姑”三个字来的有说服力。
展鸰十分无奈的点了头,苦笑着将老人家送走了。
一转头,就见席桐正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她就百感交集的叹气,“之前我一直觉得这个称谓是负担,是糟粕,可时间长了,却觉得越发摆脱不了它了。”
席桐过来抱了她一下,笑道:“也不错。”
很多根深蒂固的思想外人根本改变不了,因为最基础的价值观和思想理念就有本质的不同,这就好比是两个宇宙的人,哪怕你说破嘴皮子也没办法引发共鸣。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可以借助展仙姑的威名潜移默化,许多原本难办的问题便都迎刃而解了。
展鸰蹭了蹭他的脖子,也跟着笑了,“可惜下手晚了,不然咱们好好筹备一番,没准儿还能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弄个国师当当什么的。”
好些影视剧里不都有国师么?简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威风极了。
席桐轻轻亲了她一口,语气平静的说着最动人的情话:“你就是我的女王啊,还贪图什么国师。”
展鸰的小心脏都哆嗦了下,好像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她狠狠回亲了一口,由衷赞叹道:“席先生,你的嘴巴可真是越来越甜啦!”
席桐一本正经的把自己的脸往那边凑了凑,非常富有诱惑性的邀请道:“或许是抹了蜜,我觉得还是女王大人亲自鉴定一下才好。”
两人难得玩角色扮演,觉得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兴致就这么蹭蹭上来了,谁知就听一道窘迫的声音很有点儿进退两难的道:“那啥,掌柜的,我真不是有意的!”
四只眼睛齐刷刷看向门口整个人都已经红透了的铁柱,将他看的后脊梁骨发凉,出了满身的白毛汗。
沉默良久,席桐上前看似轻描淡写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妨,工作第一嘛。”
铁柱就觉得自己这边的肩膀好像要碎了,欲哭无泪的点头,心道娘咧,您嘴上大度,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
到底不能白遭罪,铁柱硬着头皮汇报了这几日的情况,还没走呢,李慧也过来帮忙放行李,又道:“热水都是现成的,师父不若先泡个热水澡,也去去寒气,夏天虽热,可给冷雨一浇也不是闹着耍的。”
展鸰和席桐先去泡了澡,又换了干爽的新衣裳,才刚出来,就见外头乱哄哄一团,出去一瞧,是附近猎户上山打猎却不小心踩空滚下山崖,右腿上一道半尺长的伤口皮肉翻卷,血流如注。
两人也赶紧去帮忙,因他们熟悉包扎和一系列紧急伤情的处理,倒是叫纪大夫省了好大的力气。
“我老早就想问了,你们这一手是哪儿学的?”纪大夫拿着银针在那人腿上扎了几下,血便已肉眼看见的速度流的少了,席桐熟练地绑好止血带,展鸰则麻利的抖开消过毒的线缝合。寻常百姓见识不多,只知道缝衣裳,何曾见过缝皮肉?众人早在展鸰拿出针线时就吓跑了,不敢再看,倒是纪大夫到底是做这个的,胆子极大,非但不走,还在旁边眯着眼睛瞧的仔细。
他饱读医书,自然知道有这么一门缝合之法,只是因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缘故流传不广,饶是太医院里也仅有两名太医会罢了,还是师徒关系。外人别说会了,便是想见都难,可这两个孩子竟熟练的很?
展鸰缝针的动作不停,三下五除二弄好了,随手将滑到腮边的头发拨到耳后,仰头冲纪大夫灿然一笑,“佛曰,不可说。”
纪大夫:“……”
老头儿看着她自己弄得半边脸上都是血,龇着一口白牙笑……的有些瘆人,本能的就将剩下的疑问统统吞回腹中。
罢了罢了,一个摆弄血肉都面不改色还笑嘻嘻的姑娘,好像会的多点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这都什么托词?你们两个跟道观绑在一条船上挣钱的,哪儿来的脸提佛祖?
缝合完了伤口就解决了最大的麻烦,纪大夫又帮着细细检查了一回。
那双小胖手十分灵巧的在伤者身上捏了几下,皱眉,“左边脚踝脱臼,上臂似乎”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细微的咔嚓,然后就见席桐没什么表情的抬起脸,“好了,我去找夹板。”
说完,他就左看右看,然后笔直的冲路边一棵树去了。
还没来得及亲自替伤者做骨骼复位的纪大夫:“……”
手法这么熟练,现在改行当大夫可好?得多想不开才来开客栈啊!
第128章
到了下半晌, 赵老三赶着骡车来了, 车上还放着两口缸。
展鸰就笑, “还下着雨呢,什么事儿非挑这个日子巴巴儿过来?竟把缸搬来了。”又叫人上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