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锦来的时候,展鸰还有些失魂落魄的。
今天是展鹤走的第二日了,她还没习惯,常常无意中就喊出他的名字,周围众人都想劝又不敢劝。
这档口,敢直接提及此事的也只一个席桐罢了。
“你不必担心,如今天气已然转暖,他们走的又是官道,还正经带着护卫,每日住的也都是驿站,重兵把守,不会有事的。”
展鸰叹了口气,短短几天,她都觉得叹的气比过去二十多年加起来的都多。
“我自然是知道安全的,只是怕他不适应罢了。也不知他哭没哭,闹没闹,早上吃的什么,晚上睡得好不好……”
席桐才要说话,外头又响起来诸锦欢快的声音,“展姐姐,我来啦!我有礼物送你!快先上些好吃的哄哄我!”
这个姑娘身上好似永远带着一股欢快劲儿,只要听见她的声音,便叫人不由自主的跟着欢喜起来。
展鸰噗嗤一笑,本能的丢开思绪,拍拍衣裳上的褶子迎出去,“大小姐请坐,好吃的没有,不过些乡间野食罢了,还望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诸锦哈哈笑着,大咧咧摆摆手,大马金刀的捡了张椅子坐下,先瞧了她的脸色,见虽然有些黯然,但整体瞧着还好,就先松了口气,才敢继续开玩笑了,“晌午饭还没吃呢,正肚饿,来些酒肉!”
展鸰知道她是故意逗自己开心,心下感动,便笑着拧了拧她的脸,“好好好,有上等肥鸡肥鸭,只还没熟呢!”
两人笑了一回,诸锦眼前就多了杯茶,一抬头,竟是席桐!
她登时就吓了一跳,本能的觉得后脑勺发凉,猫踩尾巴似的蹦起来,很有些受宠若惊的道:“不敢不敢,不敢劳烦席少侠……”
席桐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才重新坐了回去。
诸锦给这一笑吓得浑身发毛,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再次战战兢兢的坐好之后,才小心翼翼的问展鸰,“展姐姐,你今儿给席大哥吃了甚么东西?”
平时她跟夏白过来,席桐总是面无表情的爱搭不理,偶尔他们缠着展鸰的时候,时不时还得个眼刀子,或是肆无忌惮的释放冷气,像今儿这样端茶倒水的,谁敢想?!夏白在这儿估计也得是这个反应!
展鸰轻笑出声,转头冲席桐柔和一笑。
她知道席桐这是在别别扭扭的对诸锦变相开导自己的行为表示感谢,不过做得太隐蔽,估计这粗神经的姑娘也想不明白。
罢了,自己知道就成。
难得席少侠纡尊降贵的给倒茶,诸锦觉得哪怕里头下了巴豆也得喝光!于是端起来就咕嘟咕嘟一饮而尽,完了之后打个水嗝,这才心满意足道:“展姐姐,我记得前儿你说想在城内开家铺子来着,可选好地方了?”
连日事多,展鸰都没顾得上这个,闻言摇头,“还没呢。”
黄泉州经济繁荣,经商风气极盛,故而好铺面也是一处难求,不光拼财力,还得拼人脉、运气,缺一不可。
展鸰不过是个中途来的外来户,短时间内还真没能挑到合适的。
她就在琢磨,若是实在不行,就先去福园州瞧瞧,左右这两座城池距离都差不多,且也有张远和赵戈两个熟人,想来也未必行不通。
诸锦就笑嘻嘻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放在桌上铺平了给她看,“展姐姐你看。”
展鸰和席桐都凑过来瞧,就见上头横七竖八画了好些线,虽然构图简单却看得人眼晕,一时有些茫然,“这是?”
“这是城中几条主干道呀,”诸锦浑然不觉,又兴冲冲的指着其中几个朱砂画的红圈道,“你们瞧,这几处铺面可好?”
能不好吗?城中央最好的临街位置,都是两层或三层的小楼,光是租金就足以吓退绝大部分人。
“你的意思是?”展鸰知道诸锦不会胡乱开口,心头忽然一动。
“这是王丙,哦,也就是那个王同知被查封的家业中的一小部分,我想着你要开店,与其舍近求远,去找那些次一等的,倒不如从这里头挑,又便宜,地段又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展鸰和席桐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动,不过该问的话还得问明白。
“锦儿,我知道你对我好,也想逗我开心,但决不可叫你爹做什么徇私舞弊之类的事情!”
诸锦哈哈大笑,摆摆手,“展姐姐你放心吧,我才不敢呢,这本来就是常理。因他们霸占的田庄地铺等都带不走,除了特别出色的直接原样收了,后面圣人亲自处置之外,一般小的和家具摆设等不是特别值钱的都折成现银转卖出去,只记录个大体数额折算多少银子,大的才要列个单子交上的。这卖也有门道,往往在还没正式公开买卖就陆续开始交易了,价格也远比后来的低,你要是不抓紧些呀,后面就不剩什么好的了,也不合算呢。”
说完又挤眉弄眼的笑道:“其实不过是你应得的罢了,若非此次案件敏感,爹爹必要亲自替你们向上头请批嘉奖银子呢。”
即便贪赃枉法了,当官的也是当年正经科举出身,算来都是天子门生,对内差不多就是打圣人的脸了,这样的事儿,谁敢请功?
说的三人都笑了。
听说是惯例,展鸰这才放了心,果然选了城中央一栋位置极好的三层小楼。
诸锦又道:“机不可失,依我说,展姐姐你还是趁此机会直接买了的好,日后不干了或租或卖,都绝对亏不了本。”
展鸰和席桐一合计,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又算了下钱,倒也够了,便应了。
诸锦点头,“不必着急,我先家去同爹爹说,叫他知会下头的人,说此处地产已有人要了,银子且等最后一同买卖的时候再给也成。”
展鸰松了口气,又对席桐笑道:“还得多亏席掌柜入股,若非如此,我可没法儿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银两。”
诸锦收了“地图”,闻言笑道:“这算什么?姐姐不还有我么?还怕你日后不还不成?”
三人说笑一回,展鸰忽然又想起了一事,顺便问诸锦有没有马,诸锦一怔,倒是拍手笑了。
“瞧我这记性,似姐姐这般飒爽人物,自然是要骑马的!这个好说,也不必急,回头我一道说一声就是了,夏白甚是识马,就打发他挑去,这些日子他没白吃了这里的饭,也该出些力气了!”
三人正说着,忽听外头一阵马蹄乱响,紧接着铁柱便带着一人进来,说是蓝大人那头来的侍卫。展鸰一看,果然是个熟脸。
好端端的,蓝源那边遣人来做什么?他们不是今天一早就上路的么?
三人齐齐站起,异口同声的问:“可是鹤儿出事了?”
那侍卫跑的满脸是汗,闻言抱拳道:“小公子自昨日便一直啼哭不已,不吃不喝,如今嗓子都哑了,还有些发热。夫人本就抱恙,心急如焚,两相交加便病倒了,大人特遣小的来请展姑娘过去。”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