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偷鸡摸狗、调戏妇女,什么打砸抢烧、赖账不还,只要他们碰见了,都爱插一杠子。
被调理的人难免气恼,可架不住人家人多势众,打又打不过,闹又闹不起:那些个官府乐得有人免费替他们维持治安,更是睁只眼闭只眼……
久而久之,以无数一家客栈的分店为中心,周围数个村镇的治安都好了不少呢!
连带着如今外出赶考的书生们,也都觉得安心许多。早年十去二三的情况大大改善,基本上出了门的都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一群人结伴而行,白日抓紧赶路,差不多就能在天黑前找到一家全天十二个时辰营业的一家客栈投宿。只要进了这个门,大家一路上吊着的心就算能落回肚里去了。
便是天下路边所有的客栈都是黑店,一家客栈也不是,没见着圣人御笔亲书的牌匾……的复刻版还高挂着么!
“快些!再快些!”刚进黄泉州的民道上,两辆不起眼的马车飞速行驶着,时不时还能见两侧车窗里探出来几颗脑袋,忧心忡忡的望着阴霾的天,“若是下了雪可不妙。”
赶车的又甩了下鞭子,闻言笑道:“几位相公不必担心,再有约莫两刻钟就能到了,一家客栈通宵营业……”
“话虽如此,”一个穿着靛蓝棉袍的书生挑开一点车帘,“这几个月多得是赶考的考生,又有各处返乡的,若是去晚了,没了房间可如何是好?”
话音刚落,里头顿时响起来几声附和。
就他们这样瘦弱的身躯,如何能在寒冬腊月露宿野外?只怕还没等入考场,便先去见了阎王!
车夫一听,也觉得有理,当下顾不得多言,又接连抽了几下鞭子,“几位相公,且坐稳了!”
他才说完,前后两辆马车上就陆续发出几声哀嚎,显然是瘦弱的书生们经不住颠簸磕着碰着了。
车夫赔笑道了句不是,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这路还算好的了呢,才刚不过几颗石子,若在往年,跑是不必想的了,只管慢慢走吧!”
车厢里几个书生先后坐回去,正了衣冠,听了这话倒是点头。
“的确如此。”
“诸位有所不知,前几年我外出游学,途经此地,那时还没有这般平整哩!”
“孙兄到底是见多识广的,竟连沂源府都来过。”
穿着杏黄棉袍的书生冲才刚那位蓝袍子的拱了拱手,同其他友人一般,露出佩服的表情。
他们这一行人来自闽南,又远又偏,为了赶上会试,清明刚过就上路了,一路走走停停,或是文会,或是游山玩水,既增长了见识,又开阔了眼界,这会儿腊月十三了才到黄泉州。若是顺利,约莫一月中旬便可到京城,修整一番之后,正好可以赴二月春闱。
姓孙的书生拱了拱手,有些自嘲的道:“诸位且少唤我姓氏吧,倒不是数典忘祖,只是春闱将近,总觉得有些不大吉利。”
名落孙山,说的可就是姓孙的么!
众人闻言哄笑,又七嘴八舌的讨论起考试的事情来。
“招远兄你若是孙山,我等便皆在孙山之外了!”杏黄棉袍的书生笑道,到底是顺着他的意思改了称呼,只唤表字,不再喊姓氏了。
孙招远感激的朝他作揖,又摇头感慨,“天下之大,才华横溢者何其之多?日后万不可这样说。”
顿了顿又道:“听说蓝家的那位大公子爱在这一家客栈的总店过年,也不知能否遇上。”
“招远这话说的,”另一个穿紫袍的书生笑了下,玩笑道,“他也才不过十四罢了,难不成咱们还要向他讨教么?”
旁边几人虽没说话,但也不免暗中点头。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想他们都是各地排名靠前的举子,素有才名,端的骄傲,又如何肯轻易对一个年纪跟自己打对折的娃娃低头?
“十四又如何?四十又如何?”孙招远却摇头,正色道,“你我不过痴长几岁罢了,若他生的早些,如今也不定怎么着呢。”
众人就都不说话了。
良久,杏黄袍子的人才感慨道:“后生可畏啊,你们可都读过他的卷子了么?端的好文章!既文采斐然,又言之有物,真不愧是郭先生的高足!”
“听说他几岁的时候就跟着师父和那两位掌柜的四处游历,是出了名的见多识广!”
“难得他出身世家,竟也肯吃苦,又爱体察民间疾苦……”
“其实若论文采,他接着考下去未必不能中,又何苦再多等几年?”
“难不成你忘了?蓝大人自己便是三元及第,都说青出于蓝,这位小蓝,自然说不得也要这般才好……”
一个大家族想要屹立不倒,单靠一个或是两个人是不成的,必须要代有才人出。可蓝辄再如何天赋过人又刻苦,但到底年纪太小了些,两年前中秀才一鸣惊人的时候也不过才十二岁,转过年来的春闱也才十三岁!
十三岁的状元?
这样小,还是个孩子呢,且不说叫满朝胡子花白的前辈们如何自处,又如何处理他的去处?授官?谁听他管?
恐怕就连圣人也会担心伤仲永,头一个做主压一压,磨磨性子。
与其弄个不起眼的进士功名,倒不如耐下性子等几年,待十拿九稳之时,再牢牢将状元之名收入囊中……
说起郭先生,众人却都瞬间抖擞了精神,本能的又整理了下衣裳,紫袍人面上忽然涌起点不自然的潮红,“若能得他老人家的指点,当真是,当真是”
饶是他自负才学,这会儿却也想不出能用什么词儿来表达自己的激动和期盼。
同车的其他人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只是孙招远却十分清醒的摇头,“够呛!他老人家这些年越发深居简出了,前前后后多少人打着各色幌子寻来,你可曾见他正经见过谁?”
“哎,听说那席家长子便是拜在他门下哩!”
“是哩,听说蓝家大公子在外只唤他小师弟。”
“唉,真是……他倒是会托生!”
也不知谁说了这句不大体面的话,可也没一个人反驳,显然大家对席家这位如今才七岁的娃娃羡慕且嫉妒。
那可是郭先生啊!
天下多少读书人做梦都想拜到他门下,如今竟大大方方收了个奶娃娃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