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年来也该下地干活了,一应铁锨、锄头、爬犁、推板等不都得木匠动手么!
真不愧是掌柜的,就是有眼光,这就是那些大老爷们口中说的走一步看十步了吧?
孙老汉仔仔细细量了尺寸,又问了要求,仔细思索半日,这才谨慎道:“掌柜的到底是个年轻姑娘,俺琢磨着,好歹用些花样,也刻个花儿什么的。还有那书架,说老实话,从前村里镇上也没几个人读书,俺着实没做过哩,若掌柜的自己绘个样子,俺倒是能给做的八九不离十。”
展鸰还未开口,二狗子已然十分骄傲的显摆道:“老丈,恁这话算是问明白了,咱们掌柜的别看年纪轻,本事多着哩,那一手画着实精妙的很,许多差爷都来求她办事哩!里里外外的都客气的很呐。”
平头百姓的,哪里接触过什么差爷?只觉得好似天边云彩一般遥不可及,令人望而生畏,此刻一听,爷孙俩都是肃然起敬。
饶是展鸰自认不是什么容易害臊的,也给这马屁精吹得脸上做烧,忙寻了个借口跟席桐和展鹤走开了。
席桐就取笑道:“跑什么,说你好话呢。”
展鸰以手为掌往面上扇了几下风,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还有没有点战友情谊了?跟你讲,再这么下去,作为你的衣食父母,我很有可能随时罢工。”
顿了顿,又重点强调,“知道吗?就是那种永久性罢工,什么豆面条啊香肠、腊肉、焖面、卤味、风干鸡、年糕夹糖等等都没有了!”
话音未落,席桐已然肃正了一张帅脸,特别严肃的说:“我们要始终保持廉洁和公正性,坚决不能让敌人的糖衣炮弹腐蚀!”
展鸰噗嗤一笑,抬了抬下巴,挺得意的朝他勾了勾手指头,“走,跟大爷去揉面。”
展鹤一听要去厨房就开心极了,蹦蹦跳跳在后面跟着,他穿的又厚,远远看去简直像一颗皮球,两个大人就在后面笑,还很坏心眼的不提醒。
嗨,孩子小的时候就要尽情欣赏,不然等回头他长大了就……不好欺负了!
北方素来以小麦为主食,平时吃得最多的便是饽饽、包子和面条,如今要过年了,自然更是隆重。
展鸰和席桐都是地地道道的北方苗子,饶是如今长大成材也无法抗拒血液中流淌的对于面食的渴望,过年,那必须得包子饽饽走起来!
饽饽是大号的,大约是人们潜意识中都本能的崇尚圆润、庞大,所以一般都是一两斤一个的滚圆饽饽,上头最好再加个红点,瞧着往供案上头摆的时候也喜庆,估计祖宗看了也高兴。
这是简单的,若是家里富裕的,少不得得用精细面。翻来覆去花功夫多揉几十遍,里头再加些红枣,蒸出来的又白又圆又大,切开之后莲花绽放似的几十层,口感最劲道;那浓郁的天然麦香中一股红枣香甜若有似无,好似蝴蝶的翅膀在心头轻轻扇了一下,不尝尝都对不起自己。
包子也是配套的北方大包子,单从拳头大小的个头就能窥见北方人的豪情万丈,但凡胃口稍小点儿的,那一个都吃不完!
前段时间买的牛肉虽然还剩些,可用来包包子恐怕不大够,且牛肉难得,展鸰还是决定留着日后慢慢打馋虫。
有水灵灵的大萝卜,还有一整只羊,便是萝卜羊肉的,好吃又顺气!
展鸰把席桐使唤的团团转,洗菜、剁馅儿都是他的,大冬天热出脑门上一层汗,外头的棉袄都穿不住了,脱了剩小袄继续干。
展鸰想了下,“再蒸点花卷吧,回头也可以往寺庙送些。”
和尚是能吃素油的,中间就用花生油,再撒些椒盐,总比普通的馒头有滋味多了。
求个平安吧,既然都说尽人事听天命,如今他们好歹也得主动些。不然菩萨那样忙,他们不表现的有诚意些,谁顾得上?
席桐点点头,“你做主就好。”
展鸰就哼了声,一边去舀面,一边道:“知道这些事问你也是白问,不过是嘴巴闲着难受,找个人说话呗。”
席桐轻声一笑,起身活动下手腕,“好,那你继续问。”
展鸰斜眼瞅他,笑起来简直坏透了,“你叫我问,我还偏不问了。你求我啊。”
她本是说笑,哪成想话音刚落,席桐就半点不迟疑的点了头,“求你。”
他的双眼中噙着浅浅的笑意,是那样坦荡,大大方方的,没有一点扭捏,丝毫不觉得对一个姑娘发出请求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儿。
这一下,反而是展鸰不好意思了。
她的脸上热辣辣的,有些别扭的移开视线,脑子里乱哄哄的,想了半天才丢出个问题,“现在咱们有木匠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
席桐特别喜欢听展鸰说“咱们”这个词,这无疑让他有种命运共同体的归属感,进而由衷感到喜悦,不过面上还是不大爱表现出来。
他摇摇头,强行克制住心中欢乐,继续砰砰砰剁馅儿,“先别管我,倒是你,过两天衣裳就来了,得多弄几个衣橱,对了,回头画个样子,也叫孙老汉试着做做衣架,总叠着容易起褶子……首饰匣子也得有。”
他努力回想着为数不多的关于女性用品的记忆,总算零零碎碎说出来几样。
展鸰摇头,“我也没什么首饰。”
就几根红头绳,难不成还要专门做个盒子来装?忒兴师动众,买椟还珠都不带这样的。
听了这话,席桐剁馅儿的动作不易察觉的顿了下,不过马上又若无其事的继续。
眼下没有没关系,马上就有了。
包子展鸰来做,而揉馒头却没有特别大的技术含量,实在是个体力活,她就临时抱佛脚的抓着席桐培训了几分钟,然后光明正大的偷懒。
席桐也不说什么,展鸰叫他怎么做就怎么做,笨手笨脚的跟着学了会儿,又吃了几句排头,最后还是老老实实挽了袖子开始揉面。
才刚被席桐气势恢宏的剁馅儿动作吓的跑到门口探头探脑的展鹤不知什么时候又偷偷溜了回来,垫着脚尖,扒在案板旁边看哥哥姐姐干活,渐渐地也从方才的恐惧中走出,开始有些跃跃欲试了。
他眨巴着眼睛看了会儿,大约是觉得在席桐手下不断变换形状的面团十分有趣,便自以为隐蔽的伸出小胖手,飞快的戳了下,然后又快速收回来,结果一抬头,就对上席桐看过来的眼睛。
小家伙眨了眨眼,忽然讨好的眯起眼睛笑起来,又去搂着他的腰蹭,简直像一只闯祸求原谅的小狗。
席桐勾勾嘴角,忽然用指尖沾了点面粉点在他鼻尖,然后正儿八经打量半天,终于噗嗤笑出声。
对面的展鸰抬头看了看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无奈摇头。
展鹤大约也知道哥哥不会嫌弃自己了,又傻乎乎的笑,凑过去继续找机会戳面团。
“到姐姐这儿来,”展鸰冲他招招手,唤小狗似的,“来瞧瞧这个。”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