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55节</h1>
苏云开轻叹,“秦放不放心别人照顾她,将她带回国公府了……怎么,你看出死因了么?”
明月眸光黯淡,缓声,“一个正常死去成年男子,要尽化白骨,绝不是五年就可以的。除非是涂抹了特殊药物,亦或是吞服了药物。而你看白影哥哥,他全身的骨头都发黑,可见是生前吞服了剧毒,这才导致他的肉身以更快的速度腐化。”
苏云开看着眼前尸骨,皱眉,“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从山洞的痕迹看来,他并不像是被人搬到那里?”
明月意外道,“白哥哥他是自己走到那里的?”
“对。”
“这就奇怪了。”明月说道,“你和我都刚从鼓山下来,发现白哥哥的洞穴离山脚颇远,可从他喉骨上的颜色深浅来看,这真的是剧毒,武功好底子好的人最多也就撑一刻,这一刻哪里有时间从山脚上来……”她说着说着忽然发现自己把答案说出来了,“白哥哥是从山庄下来的?”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苏云开说道,“白影本身武功好,又是捕头,他应该很快察觉到自己中了毒,逃离下山不可能,所以就往树林里逃,但毒发作得很快,或许是想躲避追兵,又或许是想给我们留下什么线索,所以他躲进了洞穴里。”
明月咬了咬牙,心中不忍去想白影逃走时的绝望,问道,“当年白哥哥在山庄到底碰见了什么……”
“我会去查的。”苏云开想到白水,想到她年纪小小为了来开封找兄长,不惜女扮男装进衙门,比别人拼命十倍,就为了找自己的哥哥。五年过去了,找到的,却是一具尸骨,生死分离。因苏秀一事就压得心头沉闷的他又经此事,更觉沉重。唯有找到凶手,查明白影的死因,才是对死者、对白水最好的交代。
似乎每次凶案发生,他都是这样想的,只是这一次,尤其的沉重。
“苏哥哥。”明月终于是忍不住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堂堂开封捕头,当年突然失踪,却无人深查,甚至草率结案。五年之后,却被人无意中在一个孤山洞穴里发现,这其中,真的……”
苏云开听见外面有声音,急忙捂住她的嘴,轻轻摇头。
门外很快传来敲门声,“苏大人在里头?”
“在。”
木门打开,停尸房里也瞬间光亮了许多。李康在门口见了苏云开已经作揖问好,末了瞧见明月,顿感意外。毕竟那日他们第一次见面,是苏云开带着她在赏玩七夕,可这里是停尸房,这姑娘……他忽然想起来,“这位就是明月明姑娘吧?”
明月并不意外自己被人所知,毕竟苏云开说过,大宋只有三个女仵作,每一个都曾被人闲谈过。夸的辱骂的,都有。
李康见苏云开既和她过七夕,又带她来这里验尸,那两人关系也能猜出了,便多了几分客气,“苏大人,虽然你我曾是同僚,又是好友,更是发现尸体的第一人,但你毕竟是礼部的人,不能多逗留,还是请吧,免得被别人参你一本,说你插手刑部的事。”
这话是好意提醒,苏云开也明白,在等人的半个时辰里,他已经将白影的尸骨记得清清楚楚,只是怕明月还少看了什么。低头看向明月,见她轻轻点头,明白她也看清楚了,便和李康说道,“是我僭越了,我们这就走。”
末了他又停步说道,“这个案子我也很是在意,如果李大人有什么需要解惑,苏家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李康要的不也是这句话,“当然,如果不是苏大人,那池塘沉尸案也没那么快破。”
“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能误打误撞到凶手,何尝不是一种本事啊。”
苏云开同他笑笑,就带着明月走了。两人出了刑部,明月才道,“可以去秦家看看水水么?”
“嗯,我正有此意。”苏家和秦家是世交,过去看个人不难。苏云开看看她,方才去找白水时,跌跌撞撞的,衣服都被勾破了些。他想了想,说道,“先去换身衣裳,洗洗脸。不要让白水看见,又让她难过。”
明月鼻子一酸,抬眼看他,“苏哥哥,水水和她的哥哥相依为命,兄妹感情很好,我想……水水可能会走不出来。她做了那么多的事,坚持了那么久,为的,就是和兄长团聚。”
苏云开也轻叹,摸摸她的头,“我送你回家,先换身衣服,去看她。”
明月用手背抹了泪,又道,“对了,这是从白哥哥手上拿下来的,我觉得很奇怪,就藏起来了。”
摊开的手上是一锭十两白银,苏云开问道,“怎么奇怪了?”
“白哥哥的钱袋在左边腰间,可是这锭银子却在他手里握着。你们从洞穴里搬走他的时候,我看得清清楚楚,钱是从他手里掉出来的。”
如果是如此,那当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了。一个垂死之人将银子拽在手里是为了什么?这本身就很奇怪而且诡异。
苏云开接过银子,看到明月家中,也没想出什么头绪来。他将银子收好,站在明月家门口,等她换衣服出来。
过往的人瞧见,许是见他样貌俊朗,便多瞧几眼。苏云开深觉要避嫌,就站偏了些,这个位置正好看见隔壁白水的家。
因白水疏于打理家门,因此门口也没有贴上新对联什么的,联想到白家的事,此时更显得悲凉。
明月换好衣服洗好脸出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不然白水看见她的憔悴模样,可能会更难过。她出门就见苏云开在看白家,自己的心倒难受起来,“苏哥哥。”
苏云开闻声回头,见她已经穿戴好了,说道,“走吧,秦家离得有些远,我们到了巷口找辆马车去。”
“嗯。”
此时秦家,倒是风平浪静,下人之间偶尔说的,就是小公子带了好友回来。
之所以肯定是好友,那是因为小公子从不让人进的房间,愿意挪给他睡;从不照顾人的小公子,这会守在床边都成木头了;从不关心柴米油盐的小公子,竟会抓了个大夫来问病人到底吃什么好,还叮嘱厨房要撇去汤面上的油水。
诸如此类,让当娘的秦夫人都觉好奇,让管家去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少爷。
管家这会探听回来,说道,“不是什么名贵家的公子,就是个小捕头,今年才进的府衙。不过那捕头原本是在大名府路任职,是苏家少爷的下属。少爷不是同苏家少爷在大名府路玩过一阵么?所以小的想,约莫是早就认识了。”
秦夫人点了点头,“来者是客,好好照顾。”
管家苦笑,“哪里轮得到我们照顾那位捕头,衣服是少爷给他换的,伤也是少爷给他清理的,哪里轮得到我们。”
“糊涂。”秦夫人蹙眉道,“哪里有国公家的孩子伺候别人的道理,他是仗义,你们是糊涂,是放肆!”
管家浑身一个哆嗦,跪在地上认错。秦夫人摆手,“罢了,既是他的朋友,又受了伤,我去看看吧,也算是尽地主之谊。”
管家忙起身请她过去,秦夫人心中也十分好奇,怎么之前从没听过他有了这样一个至交。她这儿子她知道,向来不懂事,又爱玩,成天没个正经。要给他说门媳妇也不要,她还指望着娶了媳妇就将他绑在家里,长点性子。
她边想边走,走到儿子房门前,正要敲门,突然听见里面的人喊了一声“水水”。她心头咯噔,这名字怎么这么像姑娘家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