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有分寸,安静,却也不会像别的人那般,陪在他身边时像个木头一样,什么都不做,站在角落里毫无存在感。
不得不承认,她坐在椅子上,垂眸专注于纸页的样子,因为脸长得好看的缘故,动静皆美如画。
也不仅仅是因为好看……想及此,容程眸色更深了。
目光过于胶着,苏幼青仿若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正好和他的视线对上,唇角旁溢出浅笑。
“少爷,你忙完了?”她问道。
泛红的皮肤又恢复了原本的瓷白,黑眸莹润,背后的微光落在脸颊上,犹如笼上一层薄雾,明明看得清楚,又好像有什么不那么分明。
容程生出冲动,想将手抚上去,好感受她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于此处。
压抑下心头异样,他闭眼又睁眼,听见自己用不那么冷硬的声音说:“脸还疼吗?”
手指马上不自在地叩了一下扶手椅。
关心这么细微末节的事情干什么,徐崇瑞那边他已经替她出过气了,何必磨磨叽叽的多此一问!
“不疼了。”
苏幼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还是有一些不适的,若不想脱皮,晚上回屋少不得要敷面膜补救一二。
容程听她说不疼,原本还有的别扭纠结,顿时烟消云散,甚至在心底里生出欢喜。
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更多关心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大眼瞪小眼片刻,苏幼青正觉得气氛奇怪,容程终于咬紧牙,又憋出几句话。
“下次遇到类似的事,直接和我说,不用忍着!”
“啥?”苏幼青没反应过来。
容程气压一沉,薄唇抿了抿,恨铁不成钢般道,“你是我身边的人,谁能随便支使你,除了我之外,你谁的话都不需要听!”
这话说的,颇有种霸道总裁的中二之气,苏幼青却从气急败坏里听出了关切之意。
她嘴角弯的弧度愈发大。
心怀甚慰,心安理得……
人心是肉做的,容程这小子总算终于知道做人了,不枉费她日里夜里,现实里梦境里,像个劳模一样为了他的将来打拼。
她俏皮地,半开玩笑地回应他,“少爷的意思是……在容宅里,我可以横着走啦!”
“何止是容宅,海宁城里,都可以。”容程意有所指地说。
他打压苏家,就像大象踩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苏家人、苏家的生意,全系于他一念之间,只要她愿意,他随时都可以帮她得到她想要的。
苏幼青却压根没有想到这一层,她眼睛眨了眨,得寸进尺地问:“那出了海宁城呢,少爷您是不是还罩着我!”
等任务完成了,没有了性命之忧,天空海阔的,可得看看这个世界别的地方。
容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一听到她要离开海宁城,心脏猛地下沉,冷哼里混着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嗤笑。
“你还想到哪里去!”
做梦吧你!!
苏幼青对突如其来的低气压完全没有感应到,她翻开原本拿在手上的书,一本自助游手册,里面刚好介绍了不少名胜风景。
她饶有兴致地翻到彩页,眉梢扬起。指尖在光滑的纸上划过。
“很多地方都很不错啊,像这个国家地理公园,地貌非常有特色……”
吧啦吧啦……喋喋不休的声音,容程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看了眼自己无力的双腿。
爬山?
呵呵,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既然他不可能,那她也不许!!
容程自己都没发觉,他已经将苏幼青陪在身边,当成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他已经产生了一种,苏幼青就是他私有物的错觉。
将眼底的阴霾掩藏进不动声色的深深深处,容程驱动轮椅,背过身转向门外,微凉的声音不耐烦地打断苏幼青继续畅想未来。
“时间到了,推我去餐厅!”
“好的,少爷!”苏幼青连忙起身,推着他往外走到了电梯间。
因为离得近,苏幼青身上那股熟悉的香气,似有若无的萦绕在容程鼻间。
拧紧的眉宇舒展些许,那些瞬间破土而出,像千万只黑手在抓挠翻搅的恶念,被重新掩埋进去。
冷静下来,容程神色恹恹,他像个旁观者一样,厌恶地唾弃上一秒心思如恶鬼的自己。
甚至连头都不想抬,怕看到苏幼青那张白净得几乎无暇的脸,更被衬托得无能狂怒。
于是他自暴自弃地说,“把我推到餐厅就好,你自己去员工餐厅吃饭。”
他想他需要冷静,而她跟在身后,他压根没办法冷静。
苏幼青做了拔草的体力活,一想到开饭,马上就觉得饿了,哪里还会多想。
容程要她离开,正中下怀。
临走前,没忘记叮嘱一句,“那少爷,我吃完饭再来陪您:您今晚是否需要按摩?”
容程本来想说不用,可听出她知道能离开时语气中的雀跃,莫明生出一丝不爽,话已经在嘴边,改了口。
“要,这个懒你可躲不了!”
权当没听到他说她躲懒,苏幼青乖顺地应和了声,也没管容程的脸色比平日里阴沉,自顾自离开了餐厅。
留下他一个人,坐在少了一人就变得空荡荡的餐厅,满桌的美食,每一样都精致可口,可吃再多口,都如同嚼蜡,填补不了内心的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