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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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夏走了近一旬后,风荷收到了她的回信。

信上说,她已经到了平江府,寻到了那位远亲的表舅舅,如今一切安好,nv郎切莫挂念。

风荷替她高兴,她有好多话想说,也有好多话想问,她笑着,笔下一字未落,却已叫眼泪洇sh了小半张信笺。

思念太重,两三笔墨写不出,最后只寄了“平安”二字去。

这日正午,医馆里没什么人,关祺淙有事回了府,风荷就抱着祺兰坐在堂中念《千字文》。

念了一会儿,小丫头就开始打瞌睡,嘴里含含糊糊,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风荷就把人放到了里间的一张小榻上睡着。

她才出来,迎面碰见小山来道:“nv郎,外面有个小姑娘找你。”

“嗯?”风荷纳闷,她一时还真想不起来自己认识什么年龄小的姑娘。

小厮领着她过去,那“小姑娘”身形极清瘦,穿一身灰布麻衣,形容微凌乱。风荷出声问道:“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是阿秀。”

阿秀?

风荷异常惊讶,他说话用的是nv子声调,怪不得旁人会将他认成姑娘。可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激动,她把他带到没人的地方,关切地问道:“你们不是已经回家了吗?你是怎么来的?你哥哥同意了?”

问完这些之后她又有些懊恼,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腕,搭上脉搏。她蹙起眉,不一会儿又舒展开来。

看来上次给他的药是有用的,毒x确实是被暂时压制住了。

风荷欣喜,又问道:“你哥哥怎么会放你出来的?”

阿秀一直沉默不语,风荷想着也许他有自己不便言说的难处,便不再追问了,只和他细说了这毒的解法,需得每两日针刺放血,再辅以药物。

不过她配的药方里有几种药材是略微带有毒x的,风荷细心安慰道:“若是身子出现晕眩、麻木等不适的症状,你莫要惊慌,一会就会好了,我在一旁守着你。”

阿秀留在江宁府这数十日的起居,风荷几乎是事无巨细地帮他做好了安排打算,甚至自己主动拿了银两,让小山去定了离絮子街较近的一家客栈。

晚上在她的闺房里,风荷将事情和卫漪说了一遍,话里话外尽是对阿秀的怜悯和叹惋。

卫漪心口酸涩,搂着她喃喃道:“nv郎很担心他吗?”

nv郎的眸中染着细碎的笑意,“是呀,阿秀是个可怜人,那时候我没能帮到他,难受了好久。现在我能帮他解了身上的毒,可真好。”

卫漪想起她初见nv郎时,也是类似的情形,她帮他解了春药,而他……

他开始不安起来,他的nv郎这样好,那个叫阿秀的,会不会对她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

会不会仗着nv郎的怜惜,得寸进尺地去谋求她的喜ai,就像……

从前他所做的那般。

他看着nv郎盛着烟雨的眸子,,日后每三日才能做一次,见他失落,又改口为两日一次,“真的不能再多了,再这样的话,你会生病的。”

卫漪表示不在意。

风荷改口道:“做得太多,我也会生病的。”

于是卫漪便默默找了寝衣给她穿上,搂着她睡。风荷被闹了一晚上,困意早被闹走了,卫漪犹豫一番,小声道:“我给nv郎唱歌听,好不好?”

少年唱起清柔的小调。

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

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隰桑有阿,其叶有幽。既见君子,德音孔胶。

心乎ai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是谁教你的?唱得这样好听。”

“没有人教,是我听过有人这样唱。”

“那人是男子还是nv子?”

“男子。”

风荷像是发现了什么小秘密似的,掩唇笑起来,“他是在给她喜欢的姑娘唱。”

卫漪愣了一下,柔柔道:“我也在给我喜欢的姑娘唱。”

昨夜做得太过分,风荷晨起时r0u了r0u腰,卫漪愧疚道:“nv郎今日还要施针,我不该闹的,都是我不好。”

“没事,让师父来施针就好了。”

见他仍旧十分自责,她亲他一口,道:“别难过,并不是因为你闹我,让我没法施针,而是昨夜我已打算好了,让师父来治,才容着你闹的。”

她把自己要穿的抹x递到他手中,“小郎君不要怪自己了,帮我穿上。”

卫漪握着那片岑薄柔软的布料,一张瓷白的脸径直红到了耳根。他不会,nv郎就仔细地教他,“把这个系到后面……不对,不要那么紧啦,轻一点……”

紧张起来手没轻没重的,风荷笑他:“脱的时候不是很快吗?”

“哦——”她拖起悠长的尾音,“我知道了,是因为你太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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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吃糯米糕,所以才脱得那么快。”

卫漪被这调皮的nv郎b得退无可退,反驳道:“是啊,最喜欢吃糯米糕了,我咬的时候,糯米糕还会淌甜水呢,上面淌,下面也淌……”

“可是我只有一张嘴,没法把它们全都吃掉,nv郎聪慧,教教我该如何做?”

“坏胚!”nv郎说不过,就骂他。

“是,我是坏胚,nv郎再骂一声。”他软着语调g引她,好似极喜欢的样子。

风荷笑着推他,随后嘱咐道:“待会儿我和师父一起走,你留下来把床铺整理g净,不要让别人瞧见了,记得吗?”

“嗯,我等nv郎回来。”

他像nv郎娶回家的新妇一样,细心地给她穿着衣裳,风荷咦了一声,“你是真的不知羞,整日里往nv儿家的闺房里藏。”

“那nv郎今晚去我家好不好?”

卫漪黏黏糊糊道。

隔壁的宅子被卫漪买下来了,风荷是前夜才知道的。

这个小坏胚,在半夜里,把人家家的姑娘,连人带被子一起偷回了家。不仅如此,还喜欢偷姑娘的东西,她闺房里的物件,但凡有两个的,他必要拿走一个,然后再给她补一个新的。

风荷也弄不懂他,非要盖她的被子,用她的茶盏,她就没见过这样古怪的人。

他甚至还要用她的香露和胭脂,风荷笑恼:“你是男子,用这些做什么?”

他还很委屈,说了一堆不知道从谁口中听来的歪理。

情郎就是nv子的脸面,他不能给nv郎丢脸,他要让nv郎有一个全江宁府最好看的情郎。

风荷道:“可是你再漂亮,我也看不见呀。”

关遥第一眼见到阿秀,也认出了阿秀男子的身份,纵然他把nv子音调学得很像,可是一个人的骨骼和身形,在大夫面前是瞒不住的。

既知道他是男子,关遥下手时便没了顾忌,第一次施针完毕后,阿秀便直接昏厥了过去。

风荷弱弱道:“师父……”

关遥很平静,“没那么疼,是他身子太虚弱了,待他醒了,让他把药喝了,后日再过来。”随后便带着药箱,出门看诊去了。

阿秀这一睡,足足过去两个时辰,风荷在一旁等得极是无聊,忍不住想着自己的小郎君在家里都做了些什么。

听见榻上有了起身的窸窣声,风荷才叫了小山过来喂他喝药,小山臊红了一张脸,讷讷道:“我怎么能给姑娘喂药?”

好吧,小山还不知道他男子。

风荷问阿秀:“你能自己喝吗?”

“不能。”他轻咳了两声,声音b姑娘家还柔弱,小山听了眉头直皱,夺门而去。

风荷叹息,端了药碗正要过去喂他,却被一声清冽的声音叫住,“nv郎,让我来。”

是她的小郎君来了。

风荷惊喜道:“你怎么来了?”卫漪并不在意这屋中是否还有别人,过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轻声耳语道:“因为想小甜宝了。”

风荷知道他是故意的,掐了一下他的腰,羞恼道:“下回不许这样了!”

卫漪笑了笑,端着药走到阿秀面前时,神se便冷了下来,虽然极不喜阿秀,但是念着他是nv郎的病人,也照着nv郎的嘱咐给他喂了药。

“阿秀,你再睡一会,等晚上我让小山送你回去。”

风荷说完,便牵着卫漪出了门。

阿秀盯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卫漪恰好回头,两人的视线相撞,阿秀匆匆垂下眸,隐去眼底古怪的情绪。

明月夜,巷深人静。这对情意正浓的少年鸳侣偷偷从nv郎的家中溜走,去了隔壁的宅子。

“你在家里藏了什么嘛?非要我来看。”风荷疑惑道,然而卫漪却支支吾吾不肯说清楚,只说想和nv郎玩游戏。

一听这话,风荷便下意识觉得腿软。直到被他抱上了榻,才知道他都藏了些什么。

原来是一本极香yan的春g0ng图册,他握着nv郎的手,温柔道:“小甜宝翻一页,我们照着上面的图来弄,好不好?”

“不好不好!”风荷摇头,“我怎么知道上面画的是什么?”

“我说给你听。”他抱着nv郎,给她详细地描绘着画册上的姿势,“第一张,是要nv郎坐在我的脸上。”

“不要这个。”

“第二张,nv郎跪在床上,从后面进去。”

“不要跪着。”

“第三张,我从后面托着nv郎的腿来弄,就是……”这个姿势太羞人,他有些不好意思描述,g脆翻了一页。

第四张……并不是什么姿势,而是在男子的yanju根部用红丝线缠了两个银制的小铃铛上去,每进出一次,小铃铛便会响一声,伴着黏腻的水声,堪称妙极。

“要这个!”风荷指着图画,惊喜道。

这个她可太喜欢了!

卫漪咬了下唇瓣,羞涩道:“nv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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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还要好多,我们慢慢看好不好?”

风荷笑嘻嘻地扑倒他身上,又是亲又是撒娇,“好哥哥,求求你,晃铃铛给我听嘛!”她眨着水汪汪的杏眸,嗓音软软糯糯:“卫漪哥哥……”

红线和铃铛是风荷亲手系上的。

她的手指甫一碰到他的x器,那物什便很快地y起来,高高向上翘起,伞状的蟒首呈现出一种胭脂般的赤红se。配上那细长的红线和银白的铃铛,被nv郎白玉似的指握着,纯洁中显出一种极致的靡yan感。

她r0u一r0u,顶端便颤颤地沁出些前jg,他低低地喘着,nv郎撤了手,求道:“卫漪,让我听听铃铛声。”

卫漪忍着羞意,闭上眼睛挺动了两下腰腹,那红线牵着的铃铛轻晃,发出清脆的声响,风荷捂着嘴笑,把小郎君臊得微愠,“nv郎!不许再笑了。”

“我不是笑你,我只是喜欢这个声音,亲一亲你,不生气好不好?”

nv郎扑进他怀中,娇娇柔柔地索吻,卫漪低头,捧住她baeng的脸颊,把她的唇吻得红yansh润,舌尖相依,唇齿缠绵。

他去0她腿心的小花,果真已经泛起了sh意,cha0乎乎、软腻腻。被0到蕊豆的nv郎软了腰,主动去蹭他的手指。

他轻巧地拨开软r0u,对那一粒小小的珍珠又r0u又捻,弄得那处su麻麻,小nv郎j1a0heng不已。xia0x里随之淌出透明的ayee,滴在他的手上,顺着那sh滑,送了一根手指进去。

“唔……”风荷扭了扭腰,咬着那根长指嘤咛,“别、别顶那里……”

他用指尖刺戳着她软r0u的敏感点,她便微启樱唇,睁大sh漉漉的杏眸。

那里面盛着一虞春烟细雨,郎君的手腕动,霏霏薄烟也随之漾动。

nv郎总是这样娇,她尤喜ai做快乐的事,可每每快意多了一些,她便受不住了,轻轻地哼着、哭着,明明舒服得流出许多蜜水,却又怯生生地央着他慢一点轻一点。

从前他会依着nv郎的话,放轻动作,可现在他只会哄着她:“小甜宝最bang了,三根手指也能吃得下,乖乖的,泄在哥哥手里好不好?”

“甜宝泄一回,哥哥就给你晃铃铛听,我们晃一晚上,累了也没有关系,哥哥会给甜宝r0u腰。”

一口一个甜宝的叫着,饶是心x再坚韧的nv郎,也被哄成了小娇娇,抱着他委屈巴巴地哭,“哥哥,我、我要泄了……”

“呜呜呜……慢一点……”

她颤着腿,软着腰,在他手上被弄到了ga0cha0,璀璨而绮丽的流光铺开,她再说不出话来,乖乖地被郎君抱在怀里亲吻。

手指才撤了,又送上y挺的x器,银白的小铃铛晃着,清越灵动,伴着娇花含玉杵的水声,落在nv郎的耳中。

她主动伸手去抱他,念着他的名字。铃铛声促促,这场情事也愈发热烈欢畅。她不必再怕旁人听见,在只有两人的闺房之中,肆意地哭叫着。

炽热的x器不知疲倦地在柔软的甬道中进进出出,伴着温柔却浓烈的情意,将她填满,再填满,每一寸都被抚弄着。

“甜宝要泄了吗?小甜宝这么厉害,再深一点也可以吃得下的,很喜欢哥哥顶那里是不是……”

“甜宝乖,我们不弄那里了,别哭,我轻一些……”

nv郎在他身下ga0cha0了三回,娇娇地躺在软衾上,敞着腿儿任他顶撞,灌进浓郁的jg水,哭嘤嘤道:“哥哥,我有点受不住了,我们明日再弄吧……”

“甜宝喜欢这样吗?”

“喜欢……”

七月末时,风荷收到了挽夏的第二封信。

信上说,她如今在一家酒肆中学着酿酒,酒肆的老板是一位x格爽利的姐姐,也是江宁人,待她极好,nv郎莫要挂念。

风荷听完这些,足欢喜了一整日,让关遥寄了一封长长的信笺回去。

而阿秀的药也已只剩下最后一回,被毒素压制的心脉强健了许多,风荷问道:“待解毒之后,你如何打算,自己一个人回永嘉吗?”

她忧心他的病,也忧心他与李邵熙在一起时的处境。

李邵熙显然不是一个好人,若是被他发现阿秀已经解了毒,会不会再次对阿秀不利?

“阿秀,你害怕吗?”

阿秀看着黛眉微蹙的nv郎,困惑地歪了歪头,轻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

“阿秀,你……”

风荷不知道他怎么忽然笑了,还未作询问,便被另一个声音打断,是她的小郎君来找她了,于是便对阿秀道:“待会让小山送你回去。”然后欢喜地提着裙摆出了门。

卫漪立在门外,见nv郎小跑了两步,便上去抱住她,“慢点。”

明明只半日未见,却如隔三秋似的,风荷亲了他一口,然后牵着手到没人的地方,娇声控诉:“昨日你弄得太久,我有点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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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他们又听着铃铛声,在他的闺房里抵si缠绵。

不知道为何,风荷觉得他的情绪有点不对,一直捧着她的脸,不亲她,也不说话。可是后来却又主动把铃铛递到她手中,“nv郎,给我戴上。”

她喜欢这个,自是却之不恭,直弄到深夜他才停下。

卫漪听见她说肿了,瞬间陷入浓浓的自责,直到nv郎递给他一瓶药膏,“卫漪,帮我抹一下这个。”

狭窄的药房里,门被从里面闩上,日光落不进来,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他抱着她坐下,手从裙摆中探入,0上那软乎乎的xia0x。nv郎咬着唇,眸子渐渐清润,卫漪问道:“会疼吗?”

她摇摇头,“你0得有一点痒。”

他低声道:“以后不做了,我只给nv郎t1an好不好?”

“没事的呀,我不疼。”风荷为了减轻他的自责,把话题一转,“待会我们去买菊花饼吃好不好?”

一场秋雨落过,现下正是适合品尝这些时令糕点的时候。

卫漪蹭蹭她的额头,低声应好。

“小神医也来买菊花饼?”

风荷才从百花坊出来,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回首,道:“廖老板?”

“是我。”廖老板笑道:“这两日秋雨不断,腿上的积年沉疴又犯了,本想去小神医那儿再拿些膏药,可巧,在这儿遇见了您!”

“廖老板若现下不忙,随我去医馆取药膏可好?”

廖老板爽快道好,风荷把买好的糕点递给卫漪,在他耳边小声道:“你先回家吧,晚上去找我。”

卫漪走后,两人沿着长街往医馆走去,聊着聊着,廖老板忽地想起一桩事,道:“小神医可还记得上回来庆春园的那位李邵熙先生?”

风荷点点头。

廖老板继续道:“李先生和他的弟弟呀,命数不好,在回永嘉的路上,惨遭贼人戕害,尸骨无存。”

“什、什么?”

“小神医也觉得可惜,是不是?”

“这桩凶案发生在温州楠溪江一带,闹得满城风雨,官府在那艘船上仔细勘验过,人是被推进河里溺si的。然而那几日南方连着几日大雨,河流湍急,尸首都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

“其实这位李先生的身世也是实在可怜,幼时父母早亡,与弟弟沦落街头乞讨,后来被永嘉一位唱戏的nv先生救下,nv先生教他识字、唱戏,于他有再造之恩。结果啊……”

“李邵熙好容易在永嘉唱出了名气,成了角儿,nv先生却失足落水,不幸身亡,如今他自己又糟了这般劫难,可真真是天妒英才啊……”

廖老板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可风荷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李邵熙被盗贼戕害。

尸骨无存。

那阿秀呢?若李邵熙真是被盗贼所害,阿秀为什么还活着?他为何不向官府告案,而是扮成nv子的模样回到江宁?他在隐藏些什么?

……

以上这些错综复杂的疑云,似乎都在指向同一个答案,风荷不敢相信,却不得不相信。

她知道阿秀的苦衷,被兄长毒害、胁迫,在戏台上做他的傀儡,他不可能不恨他。

可是……

可是她应该怎么办呢?是帮助他把事情隐瞒下去,还是……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到了医馆,风荷一直在出神,廖老板喊了她几声,她才抬起头道:“廖老板且等一等,我去给你拿药膏来。”

回到家后,风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了一整日。阿秀是她照顾了这么久的身世可怜的弟弟,却又是官府正在追查的命案凶手,她应当如何做,才是对的呢?

律法秉持着杀人偿命的准则,可谁会在乎阿秀曾受过的苦楚?

世人皆知李邵熙,不知阿秀,不知台上那才华横溢、唱腔惊yan的名角另有其人。

他被亲兄长喂下毒药,被胁迫,被b着做了傀儡。

风荷想到了挽夏,同样是被最亲的人所害,阿秀的处境却b挽夏更要艰难,在庆春园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的脉象那样虚弱。

帮一帮他吧。

他并不是那么坏的人。

风荷想。

他为自己报了仇,日后却不得不扮做nv子的模样躲避官府的追查,一生远离故土、颠沛流离,也许,这便是对他的惩罚了。

阿秀的最后一次治疗,是风荷亲自完成的。

施针之后,她给阿秀把了脉,心情有些复杂,有好几次怔怔出神,待小山将药熬好,她端给阿秀,犹豫之下问道:“阿秀,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阿秀看着她的眼睛,不明所以地笑了笑。

“nv郎觉得呢?”

“我、我不知道,你还是要把身子养好一些,别的事情,以后再从长计议吧。”风荷心神不宁,有些局促地偏过头去。

阿秀又笑了一声。

“你在笑什么?”风荷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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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没什么,只是觉得,nv郎很善良。”

风荷微抿了下唇,忍不住小声安慰道:“世上善良的人很多,以后你还会遇到的。”

阿秀将浓墨一样的药汁一饮而尽,用他原本的男子声调低声道:“nv郎,你真的很善良,其实从前我见过和你一样善良的人,但是后来……”

“后来,她si了。”他又换回了姑娘的声线,轻声叹息,“所以我觉得善良的人是不会有好报的,你相信吗?”

风荷摇摇头。

阿秀又道:“但愿你会一直这样认为吧。”

“nv郎,我要走了,你不送送我吗?”

“嗯?”风荷微愣,继而犹豫着道:“好、好啊,我送你到客栈吧。”

医馆离客栈极近,反正是最后一次和他见面了,这并不是什么苛刻的请求,于是风荷便起身,和阿秀一起出了门,大约走到离客栈还有半条街的地方,阿秀道:“nv郎,你可以回去了,路上小心。”

“哦……”风荷对他的态度显然没有一个月前那样热络了,她好像有点害怕,又有点纠结,阿秀看在眼里,忍不住和她一样纠结起来。

要怎么办才好呢?

……

天边一道雷声闷闷响起,空气都变得cha0sh黏腻起来。路上行人匆匆,想要避开这场骤然降落的秋雨,风荷也心急,步子便愈发快了起来。

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下,她忽然停了脚步。

因为她听见了几声猫叫。

呜呜咽咽的猫叫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脖子。声音传来的地方,是身后的那条窄窄的巷子,风荷蹙起眉,不假思索地走过去,她找到了那只猫,自己却昏迷在了巷子中央。

阿秀扔掉手中沾了迷药的巾子,还有那只被折断脖子的可怜小猫。

走过去,将风荷背起来。

他脸上的纠结不见了,有些无可奈何似的笑了笑,“不是告诉过你吗?善良的人是不会有好报的。”

还有人在看吗?

这场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直至夜暮时才停下。阿秀背着风荷在通往城外的官道上走,途中遇见一辆出城的牛车,阿秀轻车熟路地扮做一名弱质nv子,和那车夫搭上话。

“眼瞧着天se见暗,小姑娘怎么在这时候出门?”车夫问道。

阿秀细心地把裹在风荷身上的斗篷掖了掖,作为难状:“家里出了些事故,我和阿姐无所依靠,这才想着去外边投奔亲戚。”

“你们要往哪边去?”

阿秀略一思索,道:“扬州。”

自江宁府北上,最近的城市便是扬州。

“扬州?”车夫见她们两个姑娘身量清瘦,脸上也灰扑扑的,一时于心不忍,替她们出了个主意:“离这儿最近的一条官道上,常有赶往扬州的商队经过,不如我把你们送到那里,你们跟着商队走,这样如何?”

阿秀笑道:“这自然是好的,多谢您!”

车夫憨笑两声,“谢什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能帮的就帮一把,也算是给自己攒点福气。”

半个时辰之后,牛车停在了一座简陋的庙宇前,车夫道:“小姑娘,你们先在这儿歇一晚吧,估0着明日天亮时,这条道上就会有车队从这儿经过,到那时你再和他们好好说道说道,总有人愿意带上你们的。”

阿秀谢过车夫,背着风荷进了破庙,把她放在地上,在她耳边轻声道:“nv郎,既然醒了,就不要再装睡了。”

风荷坐起身子,试图逃跑,却被他拽回来,“跑什么?”

风荷忍无可忍地打了他一巴掌,手心都红了,气恼道:“你恩将仇报!”

“是啊,我是恩将仇报了,可这条路是你选择的不是吗?是你自己要回来救那只猫的。”阿秀笑了笑,在她身侧慢吞吞地躺下。

“nv郎,知道了别人的小秘密,心里是不是觉得不安、惶恐?”

“什么秘密?”风荷恼怒道,她没怎么说过谎话,下意识揪住手边的斗篷,语气也有些生y。

“你不知道吗?我把李邵熙杀了。”阿秀笑得云淡风轻,“好了,现在你知道了。”

“我知道又怎样?如果我想要揭穿你的话,昨日就该去官府报案,把你这个凶贼抓住!我好心帮你瞒着,你便是这样对我的?我真倒霉,救了一个狼心狗肺的人!”

“哦,你确实很倒霉,一个善良单纯的nv郎,遇到了一个自私自利又恶毒的坏种,还知道了他的秘密,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呢?”

阿秀捡起手边的一根稻草,戳了戳她的脸。

“你要杀了我吗?”

“我还没想好。”

风荷气闷,“疯子!”

“我不是疯子,我只是b较自私,任何会威胁到我的人,都不应该活着。”

“其实我现在就应该把你杀掉,然后埋到荒山野岭中,但是如果你si了,我会觉得很可惜,因为世上少了一个会被我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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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团团转的傻子。”

阿秀从地上捡了两根破麻绳,递到风荷手上,“要不然,你选一根?”

那绳子浸过水,几乎要被沤烂了,风荷用力扯了两下,它们便成了碎片,“你还是想想自己被官府抓到之后,会判斩刑还是绞刑吧!”

阿秀笑了两声,“你听,外面雨又开始下起来了。”

秋雨声促促,冷风挟着雨丝坠落在破庙的顶上,也落在檐下,窸窸窣窣,沾衣yh。风荷不愿再和他说话,裹紧了披风,背身过去。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风荷捂住了耳朵。

阿秀轻声道:“其实,李邵熙不是我的哥哥,他和我一样,是在大街上乞讨的孤儿,过着挨饿受冻、与狗争食的日子。”

“有几个冬天,我们差点被冻si在街上,但是后来,我们遇到了一个nv子,她名唤赵真,是永嘉最擅南戏的名角儿,她带我们回了戏园,教我们唱戏。”

他换作nv子声调,咿咿呀呀地唱了两句《燕燕记》当中的词曲。

“nv郎也觉得我就是天生的角儿,是不是?可师父不这么觉得,她总说我心x不定,所以在任何事上都更偏心师兄一些。她当着众人的面,亲口承认师兄会接下她的衣钵。”

“所以你害了她?你说的善良却不得好报的人,是你口中的师父?”

面对风荷的诘问,阿秀波澜不惊,似乎并不在意她有没有在听,“是啊,是我把她推到湖里,淹si的。”

“后来这件事被师兄知道了……”阿秀微微折起眉心,兀自喃喃道:“我不喜欢他的做法,太懦弱了,他应该直接杀了我的,可是他说、他说……”

他仔细回忆着那日的情形,李邵熙将毒药灌进他的喉咙。

他说,师父收我为徒那日,我答应过她,永远不得背弃同门,所以我不杀你,但你若在这世上活一日,便该忏悔一日。

“nv郎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好笑?”

“我是坏人,坏人要忏悔什么呢?”

“nv郎你听,雨声好像停了。”

屋檐上坠着的雨滴悄无声息地落进地上的水洼中,溅起一圈小小的涟漪。阿秀自顾自道:“车夫说这里常常有去往扬州的商队,nv郎想去扬州吗?”

“不想?”

“那我们便北上,往淮南、京西一带可好?总之要离江宁远一些,如果我被官府抓住了,那么在这之前,我一定会先把nv郎你杀掉的。”

“这样h泉路上有人与我做伴,就不会觉得孤独了。”

秋月澹澹西坠,雾影朦胧的官道上渐渐响起哒哒的马蹄声。阿秀一夜未眠,听见声响便走出破庙查看,正如昨日那车夫所言,遇到了一个约莫十几人组成的商队。

他在面颊上抹了些泥灰,哭啼啼地拦上前和为首的护卫搭话,那护卫有些为难,不知该不该同意。

正在这时,后面的马车上忽地伸出一只白玉似的手,将门帘掀起,是一个样貌俏丽的姑娘,看见衣衫褴褛的阿秀,回首娇声道:“夫君,我们把这个小妹妹带上吧,她怪可怜的。”

那姑娘从车上下来,后面跟着一位神se温柔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后腰,“都听娘子的。”

阿秀看了一眼那姑娘的小腹,低头隐晦地笑了一下,下一瞬却又抬起朦胧泪眼看向她,“多谢夫人大恩!能否将我阿姐也带上?”她指了指身后的破庙,“我阿姐在里面。”

姑娘看向她夫君,那男人笑着点头,阿秀得到应允,转身回了破庙里。

他捡起地上那根稻草,戳了戳风荷的脸,“起来。”

风荷恼怒地拽过那根草r0u成一团,起身拍了拍斗篷上的土灰。阿秀捻起她肩上的一绺长发,下一瞬,头发便被锋利的匕首割断,他把断发放在风荷掌心,笑道:“nv郎如果有了不该有的小心思,我就会像这样,把你的喉管割断。”

他慢悠悠地捡起包袱,然后去牵风荷的手,被她拍开,无奈地笑了两声,“阿姐莫要再闹脾气了,要不然,外面的人该等急了。”

“我跟着你走,不要碰我!”

风荷气鼓鼓地跟在阿秀身后,出了破庙,在外面等着的姑娘看到她的眼睛后,愣了一下,心上泛起一丝怜悯,“妹妹们和我一起坐车上吧,夫君,你……”

男人朗笑两声,道:“我去前面赶车。”

上了车之后,阿秀小心翼翼地看了那姑娘一眼,似乎是担忧自己身上的灰土会把车弄脏,这让姑娘更加心疼她了,柔声道:“小妹妹别怕,若是不下雨的话,再有两日便能到扬州了。”

“你们到了扬州之后,可想好要去哪儿了?”

阿秀怯生生道:“去投奔亲戚。”

姑娘拍了拍他的手,似是在安慰他,随后从身侧的小屉里取了些糕饼出来,分给两人,“你们饿不饿?先吃些点心垫一下吧,等经过下一个县时,我们才会停下来找客栈吃饭休息。”

“多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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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还是那副弱质nv子做派,风荷听得直生闷气,往车厢边靠了靠,阿秀浅笑一声,从背后探过手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她垂在身后的墨发。

他与那姑娘攀谈起来,姑娘说他们是徽州人士,徽州隶属于江南东路,族中来往于两浙路、淮南东西两路,经营茶叶、瓷器、纸墨生意已有两代之久。

又说起她与她的夫君,两人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她及笄之后,夫君便上门提了亲,如今已成亲两年,这还是她第一回出远门。

说到这,姑娘眼里盈满了灿烂的光,阿秀垂眸,幽幽地叹息。

果真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闺阁姑娘,瞧着像极了一株柔弱的菟丝子,离了家中的庇护便无法生存一般。

不知道她遇到坏人的时候,会不会惊惶失措呢?

……

一行车马沿着官道缓缓而行,傍晚时分出了江宁地界,在沿途的一个小镇上停了下来。姑娘热情地邀阿秀和风荷两姐妹一同用饭,还特意让客栈小厮备了热水供她们沐浴。

那个疯子候在屋外,风荷自然是不敢脱衣沐浴,只是草草地擦洗了脸和手脚。

待她开了门,阿秀走过去,倚在门框上,玩味道:“与我一同亡命天涯,阿姐觉得如何?是不是很有意思?”

风荷冷嘲道:“我觉得,看你砍头会更有意思一些。”

阿秀g起唇角,慢悠悠地走过去,用匕首又割下风荷的一绺长发,递给她。“阿姐胡言乱语一次,我就割掉你一截头发,等我们到了扬州,阿姐会不会变成一个小秃子?嗯?”

他似乎想起来什么,歪头笑道:“等阿姐变成了一个丑姑娘,你的小郎君是不是就不喜欢你了?”

“哦。”

这话并没有激起风荷的怒火,她只是冷淡道:“如果他会因我容貌的丑陋而变心,那么他也不值得我喜欢了。”

阿秀笑了笑。

“阿姐真是好脾气,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亲手结束他的x命,这样,他就不会再变心了。”

风荷觉得她根本没法和这种疯子交流,转身回屋,在床上和衣躺了下来。

“阿姐可真是心x坚韧,从容不迫,这两日倒是能吃能睡,我还以为阿姐跟我在一起,会寝食难安呢。”

“阿姐不仅不怕我,还抢我的馒头吃,抢我的床睡,你是和我出来郊游踏青的吗?”

风荷不想听他说话,直接背过身,用被子捂住了耳朵。阿秀自觉没趣,便在房间的另一张小榻上躺下了,他枕着手臂,认真地思考着风荷的首饰和衣裳能换多少银子。

明日就要到扬州了,若她们手头没有银子,可怎么办呢?

因江南已入初秋,天se亮得愈发晚了些,待到近辰时,东边的薄云才让日光抹上一层薄薄的金粉。

昨日的姑娘过来唤两姐妹起床,轻敲了两下门,道:“两位妹妹醒了没有?我让客栈准备了饭食,我们吃过后便要继续上路了。”

阿秀从靠窗的小榻上下来,开门浅笑:“多谢夫人挂心,我们这便起身。”

姑娘柔声应好,转身回了房间,阿秀看着她纤细的背影,陷入一阵沉思,直到听见风荷起身的声音,才走了过去。

“我来给阿姐梳发。”

风荷并不想让他碰到自己,把长发往颈后拢拢,披散在身后,冷哼道:“不是亡命天涯吗?还梳头发做什么?”

阿秀倒也不恼,用冷水净了面,自己坐到妆台前熟稔地将长发挽成小髻,透过镜子看着气恼的风荷,无奈叹息:“阿姐呀阿姐,你能不能听话一些。”

风荷想走,他的嘴角垂落下来,幽幽道:“我看阿姐的皮肤这样baeng,若染上一点红se,是不是很好看?”

风荷停住脚步,恼道:“你还梳头发呢?饭都凉了!”被迫跟着这疯子风餐露宿两日,连口热乎的食物都吃不上,她没被他吓唬si,自己倒是要郁闷si了。

“哦,你去吃吧,说不准这一餐就是阿姐的断头饭了,最好吃得饱一些。”

风荷并不听他的恐吓,气鼓鼓地站在门口,等他收拾好,才跟在他的身后下了楼。

一行人用过饭后,沿着官道继续北上。途中阿秀与姑娘细聊许久,才知道他们这回运送的货物是一批新烧的瓷器,分做两批,各自送往江宁府和扬州。

两人正聊着,马车忽地颠簸了几下,姑娘高声询问发生了何事,她的夫君安慰道:“娘子莫怕,往前面走要进到山里了,不过我们沿着山谷走,路上并不会太颠簸。”

阿秀掀开车帘,看到路的一侧是一道极宽阔的河,秋风掠起清波,漾出许多道青碧的翠影。

他思索了片刻,放下帘子,看向那姑娘,娇怯怯道:“夫人,可以让他们先停一停吗?我想下车小解。”

姑娘怔了一瞬,继而道:“好。”

她撩起帘子与车夫说了两句,马车便停了下来,阿秀咬着唇瓣,似乎有些为难,姑娘温声道:“要我陪着你去吗?”

山中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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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盖、幽森昏暗,只疏疏漏下些许日光。那姑娘以为阿秀年岁不大,独自一人往山里去定是有些害怕的,便起身想与她同去。

“我和她去!”风荷忽地拉住她的手,高声道。

姑娘不知风荷的情绪为何忽然有些激动,拍了拍她的手,“没事的,你眼睛不好,还是留在车里吧。”

“不行……”

“我们一起去吧阿姐,省得一会还要再停车,误了时间。”

阿秀笑语盈盈,将手虚揽在她的背后,风荷的冷汗浸sh了脊背。

她在这一刻才清楚地意识到,他真的,是一个恶鬼。

姑娘见状亦不再坚持,先下了马车,阿秀和风荷则是跟在她的身后,一同往山中走去。

山路陡峭,且此前才下过雨,异常sh滑,三人都走得小心翼翼。姑娘怕姐妹俩不好意思,想往里面多走一段,便只顾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的路,并未注意到身后的异样。

阿秀凑近风荷的耳朵,轻声耳语道:“阿姐,待会要听话。”

风荷的唇失了血se,不敢再动。

她的后腰处,被那把匕首抵着,刀刃划破了粗麻的衣裳,与她温热的肌肤相吻。

“夫人。”

阿秀轻轻唤了走在前面的姑娘一声,姑娘回头,被阿秀轻而易举地扼住喉咙,匕首抵在小腹处,“夫人莫要乱动,否则,我就用这把刀,把夫人腹中的孩子剜出来。”

被推开的风荷撞在一旁的树g上,额间流出猩红的血迹,疼痛难忍,意识昏昏沉沉,耳畔的嗡鸣让她再听不见别的声音。

阿秀也不着急,把姑娘带到树g旁,用布条将她的手脚缠住,然后蹲在风荷身前,用刀尖戳了戳她的脸颊,慢慢道:“阿姐,你去告诉那郎君,用银子来换他的妻儿。”

风荷下意识侧过脸,刀尖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血痕。

耳边的嗡鸣声依旧很明显,她依稀听见他在说些什么:“如果阿姐不乖乖照做,我现在就把她杀掉,这样的话,阿姐手上也沾了人血,再也不是清清白白的了……”

“你别、别动她……”

风荷摇了摇头,抹去流到眼角的血迹,一字一顿道:“别伤害她,我去。”

阿秀满意地笑笑,“阿姐终于学乖了,现在,我们真的成了亡命天涯的共犯,我想了一下,等我们拿到了银子,我就不杀你了。”

风荷扶着树g慢慢坐起身,手臂颤抖得厉害,“我有一点头晕,你能不能……过来、扶我一下。”

“哦。”

阿秀无奈地走过去,扶起她。

“阿姐知道怎么该威胁人吗?我教教你吧,你就和那郎君说,让他把所有的银子都给你,一个时辰之后再上山去寻他的夫人,否则,便只能见到两具血淋淋的尸t了。”

“语气不要太温柔,不然人家会以为你是在说玩笑话呢,记得了吗?我的,共犯姐姐……”

“你、做、梦!”

风荷不顾他手上是否拿着刀,紧紧握着手上的石块朝他头上砸去,然后,趁着他恍惚的一瞬,将他扑倒。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一同从山上翻滚而下,速度极快,最后撞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上,停了下来。混乱之中匕首已没了踪迹,阿秀吐掉口中血沫,拽住试图离开的风荷的脚踝,将她拖回来。

他显然是被激怒了,拽住她的头发,在她耳畔森然冷笑道:“姐姐,你为什么不听话……”

“谁要和你成为共犯,谁要和你一样,不、知、廉、耻……”

风荷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阿秀腹下猛地踢去,趁他吃痛松手之间,翻身将他推倒在山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碰撞声。

两人在cha0sh的山麓间厮打起来,风荷虽与他一般年岁,但终究在身量上弱了一些,最后被他按在石块上,用力地,掐住脖颈。

濒临窒息之际,掐着她的那双手忽地失了力道,她瘫倒在一旁,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小妹妹,起来。”

混沌之际,她听到有人在喊她,带着哭腔,柔弱,却坚韧。

来人是那姑娘,她用腕上戴的手镯刀割破了布条,循着他们坠落的方向跑下来,山路极sh滑,她却不敢慢下半分,终于在危机时刻及时赶到。

她扶起风荷,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山下走去。然而姑娘的力气不算大,阿秀并没有被砸晕,他撑起身子,面无表情地,踉跄着跟过去。

姑娘看见远处的马车,高呼道:“夫君!”

下一瞬,满身泥水的阿秀从后面扑过来,风荷先听到了声音,却来不及躲避,只能将姑娘推开,自己却被撞得滚落而下。

这一回再没有石块阻拦,两人一起落入山一侧的河中。

秋日的河水略显刺骨,风荷t力不支,往河水深处坠下,放弃求生之前,似乎听见了一声堪称凄厉的“nv郎”。

声音好熟悉。

是谁在叫她呀……

阿秀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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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金se的日光穿透水面,落在他身上,看见,被那男子抱着的nv郎下意识朝他出伸了手。

即便,只有一瞬。

阿秀笑了。

都到这种地步了,这nv郎竟然还会想救他这个坏蛋,她太善良了,善良得和他的……姐姐一样,会对一个天生的坏种好。

可是为什么,她们不能只对他一个人好呢?他的姐姐喜欢他,却更喜欢师兄,这nv郎也待他好,可她更喜ai她身边的郎君。

他又开始嫉妒了,所以,他要把这个nv郎抢走,让她只能跟在他的身边。

……

透明的泡泡兀自上升着,冰凉的河水呛进喉管,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也开始模糊,最后的时刻,他看见那个少年抱着他的nv郎,到了岸上。

他觉得自己不是被淹si的,而是被气si的,这nv郎为什么这么好命,会遇见一个满心满眼都只有她一个人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姐姐不能这样呢?

在落入水底的泥沼之前,阿秀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赵真的那日午后。永嘉烟雨微微,红白桃花褪半梢,低墙隔起的深巷里,那nv子撑着竹骨伞,牵起他的手。

阿秀很苦恼,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牵他的手,他明明很脏,她为什么不嫌弃呢?

他苦思冥想,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她是个好人。他觉得,自己不应该骗一个好人,于是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灿灿的笑,“姐姐,你真的要带我回家吗?我是个坏蛋,很坏的那种。”

“我不是姐姐,我b你大许多,叫我师父吧。”

她捏捏他的脸颊,微笑道:“你叫我师父,我就会把你教成一个好人。”

“我说的是真的!”

“我说的也是真的。”

可是后来,姐姐并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没有将他教成一个好人。

他还是很坏,偷师兄的东西,被抓住,手心挨了板子,他却看着她,歪头笑道:“这本来就该是我的。”

他将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那是赵真从温州带回来的陶瓷人偶,按照两人的模样制成,甚至连大小都分毫不差,可赵真不明白,她待两人从来都不偏不倚,为什么阿秀会变成这个样子。

再后来,他开始往师兄的戏服里藏绣花针,往他的胭脂里加会让人长红疹的药粉,被姐姐发现,挨跪,挨板子,却毫无用处。

打得最狠的那次,他昏迷了数日,几近气息全无,他的姐姐抱着他哭成了泪人,醒来之后,她说:“阿秀,别再伤我的心了。”

他是她养大的孩子,即便他已经这样无可救药,她也舍不得放弃他。

阿秀抱住她,轻声道:“姐姐,以后不会了。”

其实在某一些时刻,他也想学着做姐姐心里的好孩子,可他忍不住,实在忍不住,姐姐对师兄笑的时候,他真的很想把他们,全都掐si。

在那之后,他乖了一段时间,姐姐很欢喜,但那只不过是假象而已。

在师兄十七岁生辰那日,她当着众人的面,亲口承认日后她的大徒弟会接下他的衣钵,所有人都在喜气洋洋地恭贺,甚至有人开始称他一声先生。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阿秀烦闷地摇了摇头,唉,他真的不能再做乖孩子了。

于是在师兄前往温州演出的前夜,他在他的茶杯里下了毒,很不巧,被姐姐看见了。

他记得姐姐当时有多么生气和失望,她甚至都不愿意再打他,她拉着他到戏园的门口,冷冷道:“我教不好你了,你走吧,我只当从未有过你这个徒弟。”

那是阿秀第一次在他的姐姐面前哭泣,他跪在地上,去抱她的腿,求她不要抛弃他,他哭得极悲怆,可她已决心不再看他一眼。

他在园子外面跪了整整三日,她没有来看他。

阿秀觉得,姐姐这回是真的不要他了。

但是,他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呢?

……

那个月se朦胧的夜,姐姐站在戏园的莲花池前,她穿着浅青se的衣裳,背影和他初见她那日一样纤丽,时有秋风掠起,吹着姐姐的裙摆,她抬手去拭眼角的泪。

姐姐在哭什么呢?

她是在为他感到伤心吗?

他并不是很想看到姐姐哭,他想看她笑,可她已经很久不曾对自己笑过了,她只会对师兄笑,明明师兄演得不好,可是她却会夸他,会一字一句地教他,会为他上妆,会亲手给他缝弄破了的戏服。

好嫉妒。

“姐姐。”

他轻声唤道。

“你走吧,我不会再认你这个徒弟了。”

看来,姐姐是真的不会再要他了。

天黑了,月亮隐入云翳里,他看向那莲花池,绿荷相依,露浓烟冷。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朝他的姐姐伸出了手。

姐姐,这里的花很漂亮很g净,和你一样,你留在这里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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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瞧,我真的是个坏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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