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贺春景递话的,是圣慈学校一个普通老师,姓唐,叫唐铭。
上次宴席上喝到后半摊,领导们上头了在桌上慷慨激昂挥斥方遒,他们这一帮普通小讲师参与不进去,坐着不动又尴尬,彼此间也就试着聊了几句。
当时唐铭就坐他身边,和言善笑与他搭腔,这人身上虽然不带官衔,但性格油头滑脑,是个会来事的。
贺春景多跟他套了两句话,暗自觉得这唐铭是个挺合适的口子,于是两人就加了微信。
这次这个所谓私人交流会,挑了个贺春景闻所未闻的地方,名叫“栖舍”。
他搜了一下,与其说是酒店,不如说这是个会员预约制的高档会所,依山傍水,坐落在松津市内公认的“富人区”。功能多用于承接私人宴请、度假理疗,人均消费在点评app上显示了个模棱两可的红色短杠,评论区空白一片,只有五颗红星孤零零嵌在上头。
地址……离陈藩家特别近。
贺春景对着那个地址看了半天,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在跟陈藩碰上。
出门前他简单收拾了一番头脸,找出来衣柜里最体面的一件长风衣,把衣褶都悉心熨平了才穿上。
正赶上贺存一背着小书包放学回家,见到贺春景穿得如此之靓丽,小孩原本舒展着的眉眼又耷拉下去。
“又去找王娜啊?”贺存一把书包往沙发上一甩,直挺挺拦在贺春景身前。
贺春景被他说得莫名心虚:“没有,就是出门一趟,锅里给你留饭了,自己热热吃。”
“出门一趟穿得跟珠颈大斑鸠似的,”贺存一眉头紧皱,“尾巴毛都梳蓬蓬了。”
“去!”贺春景一巴掌糊他腰上,“怎么说你爸呢!”
结果贺存一直接上手把贺春景的手给握住了,放在手里捏来捏去,半天没说话。
“捏橡皮泥呢?”贺春景反手握了握贺存一的手,小孩长得快,不知不觉手都比他大上一圈了。
“爸,能不跟她好吗?”贺存一突然说。
贺春景怔了一下:“什么?”
“我不想要王娜阿姨当我妈,也不想任何人当我妈。”贺存一声音比一般同龄人厚实许多,听起来成熟,衬得内容幼稚到令人发笑。
可贺春景笑不出来。
“我从小早都习惯了家里只有两个人。爸,就你,跟我,咱们俩人过一辈子,不行吗?”贺存一闷声道。
这话说得忒不像话,贺春景没法再往下听,匆忙拿出长辈的架子压他:“胡说八道,小屁孩子懂什么,我能不娶老婆,你还能不娶老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