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边的大树被秋风拽着枝条摇晃,枯叶子大片大片往下落,陈藩先前还以为眼前被落叶遮住了才看不清东西,用手一抹才发现满脸都是眼泪。然后他就用这只沾满了泪痕的手,重重抽了自己一巴掌。
明明没喝酒,他步子走得比醉酒还飘。
到了车上他握着方向盘不敢打火,怕一个冲动上路再把自己撞死。在座椅上躺了半天,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开始给陈鲜打语音电话。
电话打了三遍,每一遍都响到最后才自动挂断。
陈藩握着手机仰头看车顶,绒绒的深灰色布面盯久了像片静海,不论抛进去什么样的石头山岳它都不为所动。
第四遍的铃声响到一半,被人接起来了,却不是陈鲜的声音。
“怎么了?”楼映雪的声音夹在一片很是混乱的嘈杂的背景音里,“她在棚里呢,手机没带在身上。”
“叫她接电话。”陈藩说。
楼映雪大学考了医学院,修的是心理学,直奔精神科努力。她持证上岗很多年,一听就听出陈藩情绪不对。
她声音柔缓下来:“我现在叫人去喊她,你现在怎么样,有什么可以对我说的吗?”
“我……”陈藩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往下说。
“你慢慢说,我现在没有其他事,一直在听。”楼映雪额外嘱咐了一句,“记得保持呼吸。”
“我遇到贺春景了。”
陈藩目光陷在深灰色的海里,再次感到冰冷的水淹没了自己。
“他身边有一个孩子,很大,有……陈定那么大,还有一个女人。”
“嗯。”楼映雪示意他继续,可另一个女声由远及近地插过来。
“怎么了?”陈鲜问。
“姐。”陈藩听着这把熟悉的,一贯冷静沉稳的嗓音,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溃不成军。
“我问你,你一定、一定给我说实话,姐。”
陈藩再开口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唱歌不走调,说话居然会走调。
“我不管你为什么包庇他,我也不追究他任何的责任,我不会因为你的答案去做任何多余的事。但我需要知道,十四年前,丁芳拉着陈玉辉和陈定一起死的时候,贺春景他在不在场?”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再提起他来干什么。”陈鲜声音没有什么上下起伏。
陈藩用几乎在哀求的语气又问了一次:“你就说,他到底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