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诚恳,宋逾白只觉得一口气闷在心中,憋得眼眶有些酸涩。
“修仙之人讲究的便是清心寡欲,掺和进我的事,对你不公平。”过了半晌,宋逾白终于开口,总算是没有那般冷硬了。
“我不觉得,反正我才不过半仙,想要修成仙还不知要有多少劫要渡,说不定替你解除封印,能够算得上一次善缘。”夏无心挑眉道。
“善缘?你可知这封印是何人所设,到时候莫说成仙,当心半仙的修为都被剥夺,赶下山去。”宋逾白无可奈何,“我的事,你不许再插手,这是为你好,知道了吗?”
“好啊。”夏无心闻言昂起脖子,目光炯炯,“那你不管我是不是喜欢你,如何?”
“夏无心!”宋逾白一颗心乱得如麻,她猛然起身,原地背过身,语气也急躁了些,“我怎么同你说不明白,若我说我也骗了你,你是不是便会放下?”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几乎要直接将这一身男装脱去,彻底打消了夏无心的念头。
但是当手颤抖着放在胸前时,她竟然犹豫了。
就是这犹豫的一刹那,腰间忽然被一双纤细的手臂搂住,推着她往前走,还没等宋逾白开始挣扎,那双手就离开了,顺便关上了门。
待宋逾白反应过来,木制的大门已经在眼前合上,门上贴着一对版画,颜色都已经掉了一半,只留下个凶煞的门神,正瞪着突出的双目同她大眼瞪小眼。
“我心意已定,先生不必多言。”夏无心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
这一出先斩后奏,险些将宋逾白气得背过气去。
“夏无心,你竟敢!”饶是冷静如她,也气得险些砸门,亏得在半空停下,将手捏成了拳头。
这还不算完,身后忽然传来幽幽的一声轻唤,像是被吓着了:“宋先生,你怎么……”
宋逾白听见动静,立马垂首呼气,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回身去看,只见来人是魏一犁,正僵在屋檐外,看看门,又看看宋逾白,一脸惊诧。
宋逾白还没这么不自在过,忙轻咳一声,素手在空中摆了摆,最后背到身后:“我,找夏无心,谈些私事。”
魏一犁先是神色懵懂,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讪笑道:“先生不必解释,我懂,我懂。”
宋逾白知道他会错了意,顿时红了脸颊,蹙眉道:“你不懂。”
“好好好,我不懂,我这就走。”魏一犁见宋逾白生气了,忙吐了吐舌头,转身跑了几步,身体消失在了绿油油的草木中。
宋逾白几乎气得眼前一黑,她回身看了眼门上一动不动的门神,暗暗道:“神荼郁垒被你画成这般,比他们本人都难看。”
说罢,她冷然整理了一番衣袍,大步离开。
夏无心说清了心中所想,便也不再去叨扰宋逾白,只是做菜太累人,她便换了个法子,每日寻摸些好玩的东西,偶尔抓个蚱蜢,偶尔编个花环,皆寻人送到宋逾白的竹屋。
虽然这些东西翌日一早都会重新扔到门口,但她依旧乐此不疲。
夏末的时光过得极快,慢慢的,太阳便不再那么晒人,山上一些早熟的树,也开始悄没声儿地黄了叶片。
平逢山向来是个不问世事的桃源,一向都风平浪静的,但是这年初秋却迎来了不少激动人心之事,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便是这么多年过去,平逢山终于又有一人得道成仙。
当晚夏无心正专心致志地坐在床榻上修炼,便看见头顶天雷滚滚,闪电乱飞,轰隆隆了半个时辰,一滴雨都未下,便又放晴了。
夏无心正疑惑,便听得山中各处响起欢呼,随即夏春秋传声所有弟子,速速到仙云殿。
等她赶到,才知原是大弟子燕桥飞升成仙,整个仙云殿笼罩着大片的冷光祥云,几种色彩宛如游龙,交相辉映,将方圆百里都照得如同白昼。
她头一次见人飞升,好一阵感叹与艳羡,其余弟子更是欢呼雀跃,全部挤在大殿里,吵闹个不停,像是到了年关。
就连一向严肃的夏春秋,都乐得合不拢嘴,扬手宣布,明日要集全门之力,为燕桥庆祝。
大师兄飞升的喜悦弥漫在整个山中,翌日一早也是霞光大作,太阳升起后数个时辰,云霞都未曾散去,直到傍晚,又同晚霞连成了一片。
夏春秋所说的庆祝,便是将所有弟子聚集在仙云殿门口的一大片空地上,摆席设宴,瓜果好酒摆成一排,彻底放开了门规,人人都可饮酒。
修仙之人对于凡间的欲望压抑得极深,故而少有这般快活日子,众人围坐一起吵吵嚷嚷,酒酣耳热,好不自在。
“弟子多谢师尊照拂,若不是师尊的教诲,弟子难成大器。”燕桥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本就俊朗的面容更为相貌堂堂,腰背如竹,挺拔而立。
夏春秋摆摆手,拿起酒盏,长叹道:“自从百年前那件事后,我平逢山确是不同往日,从前的弟子也都离山而去,或上天界,或游历山川,你还是这百年来头一个得道之人,也没枉费为师的心血。”
燕桥闻言,眼眶微湿,满目感激:“师尊放心,弟子会留在山中,为师尊分担劳苦。”
“好,好孩子。”夏春秋笑得胡子直颤,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一丈之外,夏无心正将面前的几种酒倒在一起,抿了一口,连连点头:“好酒,师姐,你要不要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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