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夏无心急声道,闪身拦在宋逾白身前,浓眉蹙起,“我昨日没有别的意思,先生若是在意,我现在便道歉。”
宋逾白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语气和缓了些:“和昨日无关,你早过了要听我讲这些书文的年纪,成仙不易,往后好生修炼吧。”
夏无心惊异于她急转直下的态度,一时哑然。
“到底发生了什么?”夏无心像个木桩一样杵在原地,不给宋逾白让路,偏生要问个明白。
“让开。”宋逾白垂眸道,语气逐渐不耐。
夏无心还是一动不动,二人僵持了一会儿,夏无心忽然张口:“先生,我昨日说的都是真的。”
“我真的在意你,完全不同于对师兄师姐等人的在意,我想帮你解开那些天杀的封印,想让你像个正常人一般。”
她说得认真,漆黑的双目犹如洒满月光的深海,波光粼粼,深不见底。
宋逾白闻言,心猛地乱了几拍,升起一阵酸涩,然而纵使心中狂风暴作,面上却仍是风轻云淡,长睫遮着眼底神色,看不出思绪。
“若先生是在意其他的,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其实……”
“你是女子。”宋逾白后退一步,打断了夏无心的话,然后缓缓直腰,肩背挺拔,负手而立,好似高山雪松,寒冷无情。
夏无心瞪大双眼。
“放心,我什么都不在意,只是无心于情爱。何况你年纪还小,根本不知我是何人,待你知道了,自然会觉得今日的自己可笑至极。”
宋逾白说完,挤过夏无心身旁,背影消失在门框处,唯留夏无心呆愣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夏无心忽然抬脚踢向了面前实木的长桌:“什么无心于情爱,都是借口,拒绝便拒绝,都不说个恰当的理由。”
她性子暴,腿脚又有力,这么一踹,生生踹断了一根桌子腿,一桌子的书卷立刻哗啦啦掉了一地。
夏无心则衣袖一甩,气鼓鼓离开了。
若是旁人求爱受到这么明白的拒绝,早就一颗芳心落得粉碎,暗自垂泪了,可如今被拒绝的是夏无心,她生来便带着股子寸劲儿,越是求之不得,就越难会气馁。
于是此次回房后,只窝在床榻上悲伤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倏地起身,跑到西山弟子厢房处,将正偷懒小憩的魏一犁连扯带拽地拉出了房门。
魏一犁一路扒着门框,无奈还是对付不了夏无心的蛮力,只得被她拖到无人处,哭丧着脸道:“夏无心,你这是干什么?”
夏无心左瞧瞧右看看,见方圆无人,才低声道:“向你讨教几招。”
魏一犁掏了掏耳朵,忽然乐了,上下打量着夏无心:“怎么,你也有同我讨教的时候?”
夏无心横他一眼:“少废话,整个山中,只有你对情爱之事颇有研究,我不问你,难不成还去问师姐?”
“这倒是。”魏一犁抿着硕大的嘴巴笑了,抬手摸头。
“若是我喜爱之人对我无意,该怎么办?”夏无心小声问。
魏一犁一听,立马来了兴趣,拍掌道:“那你问我算是问对了人,我自幼研究凡间话本,这种问题都是小菜一碟,不过……”
他话锋一转:“你还没说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女子,我好对症下药。”
“我也不确定,应当是女子,但不一定……”夏无心有点为难,咬着唇想了一会儿,摆手道,“姑且算是男子罢。”
魏一犁闻言更是惊讶,过后又笑得合不拢嘴,围着夏无心转了两圈,啧啧道:“想不到啊,我说什么来着,你这身板,这唇红齿白的模样,看着便像是那些话本里的郎情郎意,挥刀断袖,当真是……”
夏无心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撸起拳头虎视眈眈:“少废话!”
魏一犁这才正色,忙后退几步:“话本中才子佳人缘起,大多是因英雄救美,见色动心。除此之外,若是能以美食诱之,想必也有一定的效用。”
“当真?”夏无心狐疑道。
“当真!”魏一犁点头。
于是当晚,正于树下吹笛的宋逾白,便收到了一份厚礼。
此时不过黄昏,远望去,天边澄黄一片,像是融化了的玛瑙,掺着点血一般的红霞。
宋逾白心中郁结,便屏退阿醉,独自拿了一管竹笛,在树下悠悠地吹着,乐声戚戚,一人一木立于夕阳下,寥落孤寂。
远远走来个穿着轻纱罗衣的小仙侍,正怯怯拎着个红木食盒,左右张望,看见宋逾白后,加快了脚步。
“宋先生,这是有人唤婢女送来的。”小仙侍细声细气说着,上前将食盒递给宋逾白。
潺潺的笛音被打断,宋逾白将竹笛放下,琉璃目上下扫视,随后接过,轻灵开口:“何人?”
“婢女不知。”小仙侍摇摇头,双手捧在胸前,低头退下。
宋逾白原本清冷的眉目带了一丝愁云,微微摇头,将食盒打开,里面是碗清淡的粥,边上还放着几个或粉或白的糕点。
只是这粥的颜色,绿得有些诡异。
宋逾白定定看了一会儿,两指捏出张纸条,上书:“今日不逊,此乃赔罪,请先生笑纳。”
这七扭八拐的字,一看便知是夏无心的,宋逾白没想到夏无心还不死心,叹了口气,迈步回房,将食盒搁在桌上。
她虽已下定决心,但面对夏无心送来的吃食,却一时不知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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