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忘记了宋逾白是个凡人,这般经过那些荆棘,定会受伤的。
她真是……
“无妨。”一旁的宋逾白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自责,淡淡开口,她伸出手,似是忍痛一般,黛眉蹙起。
夏无心急忙低头去看,果然,就连手臂上都布满了划痕,火红的衣衫被撕破了几个口子,露出里面的肌肤,渗出一串串血珠。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她手臂,眼眸垂着,透出些沮丧:“疼么?”
宋逾白摇头。
“这么多伤口,你一个文人又不像我这么皮糙肉厚,怎么会不疼。”夏无心低着头,直接将她衣袖撕开,召出仙力覆盖上去。
宋逾白朱唇抿紧,长睫微微颤动,过了一会儿,才叹息一般轻轻道:“疼。”
她这承认痛楚的一个字,让夏无心猛然屏住了呼吸,胸口一阵闷热,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这般才对,疼便是疼,何需忍着。”
宋逾白沉默地看着伤口愈合,状似不经意道:“若是不忍,同谁说呢。”
夏无心忽然觉得这样的宋逾白,如同吹起的泡沫,澄澈静美,但似乎随时会消失于世间。
“好了。”夏无心拍拍手,然后看着宋逾白的身体,感叹一般摇了摇头,“先生平日里也该多锻炼些,你瞧你这身子,怎么瘦弱成这般。”
宋逾白闻言,下意识合拢了衣衫,顺便用宽大的袖子将露出的一点点手臂包裹住。
“走吧。”她忽然开口,然后起身,先一步往前走去,只留下个沉默的背影。
夏无心被她撞到一边,摸了摸头,将又散开的发丝束好,心中疑惑,为何总觉得宋逾白在逃避着什么。
她环视四周,没看见什么危险,这才大步追上。
“我们如今去哪儿?”她问。
“找阎罗王。”
“找阎王作何?”
宋逾白轻轻摇头,道:“活人进来地府,若还想出去,只能找阎罗王。”
她们走着走着就靠近了奈何桥,和一众方死不久的,新鲜的鬼魂混在了一起,人刚成鬼,大脑都还在混沌当中,故而无人发现她们。
脚下的冥河,发出哗哗的声响。
宋逾白一身红衣,在众多粗木麻衣的魂魄中,十分显眼,布料血红,更是衬得她肌肤白嫩,眼眸澄澈,半点都不像个死人。
不同于可以混入鬼中的夏无心,她身上的气息很快便惹来几个判官,飞身而来,将她团团围住。
“你不是死人,闯入地府作何?”其中一个黑脸判官怒声道。
另一个白脸判官则拉了拉黑脸的衣裳,小声道:“嘘,此人身上泛着金光,想必不是个凡人。”
黑脸闻言一惊,急忙眯着眼睛往宋逾白身上瞅,自语道:“乖乖,果真有光,晃眼得很。”
“我找阎罗王。”宋逾白冷声开口,她抬眼同那黑脸对视,判官立刻觉得双眼刺痛,赶紧垂眸,不敢再看。
虽说此人身上半点仙力都没有,但一般能有这种金身的,非上神莫属,几个判官自然不敢得罪,急忙叫来几个鬼差,速速通报阎罗王。
“您,您请。”判官弯腰伸手,待宋逾白过去后,又一脸凶煞地指着试图跟上的夏无心,凶恶道,“你这小鬼,一旁排队去!”
夏无心已经被当做整整一日的鬼了,此时更是气得七窍生烟,险些跳起来敲那判官脑袋,亏得宋逾白及时转身道:“她同我一起。”
“狗眼不识神仙。”夏无心朝那黑脸呸了一声,大步跟上。
二人一路沿着鬼差引的路走,四周飘落的纸钱愈发纷繁,若是不细看,就同落花似的,有些诡异的旖旎。
宋逾白偏头躲开这些纸钱,忽然开口,声音被这里的天地映衬得空灵:“他们为何说你是鬼。”
“我也不明白,就连我误打误撞进入这地府,也是被当做厉鬼,被那眼瞎的黑白无常捉来的。”
宋逾白回头,眼眸被遮盖在碎发的阴影中,看不清情绪,然后转了回去。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面前终于出现了地府第五殿的牌子,黑白脸两个鬼差往旁边一伸手,恭敬道:“阎罗王在此。”
夏无心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对宋逾白的身份再次产生了疑惑,能有这些待遇,怎会真的是个教书先生。
不过还没等她细想,便被判官推了进去,只见里面一片阴暗,所谓的阎罗王是个魁梧的大汉,正将一双脚放在桌上,仰头睡得正香。
只是宋逾白一进门,他便仿佛呛住了一般,猛地打了个喷嚏,铜铃一般的眼睛瞪得老大。
他显然也看见了宋逾白身上的金光,伸手遮挡了下眼睛,然后起身,将脸往前伸了伸,细细端详,似乎辨认得很是吃力。
宋逾白忽然抬眼,阎罗王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连连后退,随后大步上前,惊愕得结巴:“你是,玉,玉……”
“在下宋逾白。”宋逾白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宋,逾白……”阎罗王松了口气,眼神又扫过夏无心,又闪过一丝惊讶。
“那件事后,我们也有多年未见了。不知,不知宋公子此次,有何贵干。”
“那要问令爱了。”宋逾白扬手,将绣满牡丹花的喜庆衣袖展示给他。
阎罗王满眼震惊,大掌猛然拍向脑门:“原来罗刹捉的是……都怪本王,宠坏了女儿,还望你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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