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逾白负手而立,站在窗边,忽然道:“你如今在难过什么。”
“我不知道。”夏无心说,她吸了吸鼻子,“只是失望。”
“没有拿到法器?”
夏无心点了点头,眼眶忽然一热,她呆呆地伸手去摸,但是却没有眼泪流出来。
她好像真的从未流下过泪,如今的难过,也真的只是难过而已。
美人榻上的人低头坐着,修长的腿无意识地垂下,鼻尖通红,像是呼之欲出,却只能憋着的模样。
看着,竟然有些可怜。
宋逾白皱起眉头,心中暗道,不可再对人产生怜惜,更何况是夏无心这般得寸进尺之人。
“先生,我真的这么差吗?”夏无心忽然开口,她语气软了些,听着有些飘忽。
宋逾白指尖拈过桌上的茶盏,她看向窗外,神色逐渐幽深,随后淡淡开口:“法器,就这么重要么。”
夏无心闻言抬头,同她对上了视线,不知为何心尖像是被人拨了一把弦,忽悠忽悠直颤,宋逾白的冷静,似乎有疗愈人心的功效。
“世间一切没有这般绝对,即便是紧握在手的东西也会顷刻间消失。”宋逾白声音仿佛缥缈在半空,幽幽传入耳朵。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叹息:“你可知在天界,曾有一女仙,活了百年,从未有件趁手的法器,不是能力不足,而是所有由人造出的物件,都配不上她分毫。”
夏无心闻言,勾起了兴趣,只觉得心中的烧灼感淡了些,她往前坐了坐,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宋逾白,像是渴望她讲完。
宋逾白被她这毫不掩饰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自在,于是移开目光,继续道:“那时六界都敬佩她,说她翻手为云,惩恶扬善,她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敬仰赞叹。”
“然后呢?”夏无心已经完全被这故事吸引过去,急忙追问,心中的郁结逐渐减淡。
宋逾白睫毛忽闪了一瞬,遮盖住眼中的神色:“没有后来,后来她死了。”
“死了?”夏无心从美人榻上蹦下来,眉毛拧成一团,“这般厉害的人,怎么会死呢?”
“天界定罪,六界唾弃,天雷滚滚,永世不得超生。”宋逾白像是真的在讲一个故事,平静又冷漠。
夏无心还想追问,宋逾白却转身,不再多言,只开口道:“好了,出去罢。”
过了很久没有回答,宋逾白有些疑惑,转过身,却险些和凑上前的夏无心撞在一处,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宋逾白心跳一顿,猛然后退。
“你做什么?”她微微带着些怒意,但更多的是慌张。
“先生,我总觉得你说这话之时,似乎有些悲伤。”夏无心说,然后忽然伸手,在她眼角抹了一把,随后摊手,“先生眼眶湿了。”
“你!”宋逾白急忙别过脸,“休得胡说!”
”是先生的朋友吗?”夏无心这次没有玩闹,而是认认真真道。
宋逾白愣了一瞬,随后垂眸,忽略一瞬间心中的异样,那是许久无人关心的异样。
“不是。”最后,她还是生硬地说。
这一夜,夏无心还是死乞白赖地睡在了宋逾白的美人榻上,宋逾白既心软帮了她,也不好再赶她走,只得再忍一晚,睁眼到天明。
翌日一早,众人一同集合在半山处,一群弟子各自带着法器,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
只是夏无心一出现,这吵闹声便小了,转换成窃窃私语,还有人转过身,用余光去瞥夏无心。
“无心!”魏一犁拉着苏斜月几步朝她跑过来,小声道,“你真的同夏铮签了仙契?你疯了!”
夏无心看了看四周,心中了然,抬眼道:“他已经昭告天下了?”
“那是自然,他们正等你出丑呢。”魏一犁用力抓了抓头发,替她担忧。
另一边,苏斜月也握住她手,轻轻晃了晃。
夏无心呼出一口气,抬头同那些人对上视线,最后落在了洋洋得意的夏铮身上,他正咧着嘴,朝夏无心晃了晃手里的银叉。
“师兄,您不会真的……”一尖脸红腮的女子扯着嗓音道,状似关心。
但夏无心知道,这些人平日里对她笑脸相迎,无非就是因为她是夏春秋之子,实际上,个个都巴不得看她笑话。
“对。”夏无心忽然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她乌黑的眸子看着那女子,伸手将衣袖别在肘上,微风吹过,将她发丝吹起,竟颇为意气风发。
一旁的夏铮见状,只当她是死到临头嘴硬,阴郁地笑了一声,然后忽然跃起,眨眼间便飞到了远处的巨石前,银叉脱手,带着仙力撞向巨石。
只听得轰隆一声,那巨石剧烈震动,抖下一片灰尘,呛得人直咳嗽,几块碎石应声而落,顺着山坡轰隆隆滚下。
众人毫不意外,响起一片叫好之声,颇为热闹。
不过马上,这热闹就消失了,众人视线都聚集在了夏无心身上,方才那尖脸女子笑得露出几块板牙,道:“师兄,该你了。”
夏无心哦了一声,转身看向远处,只见夏春秋正和吉光神君交谈着走来,宋逾白也在旁边。
她忽然勾起唇角,笑得有些狡黠,又有些小得意。
猛然间,她的身影一跃而上,拳头握紧,在半空中慢慢包裹上仙力,冲着巨石而去。
“无心!”苏斜月唤了一声,急道,“她没有法器,怎么对付那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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