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扶南醒来的时候,夜色已经悄然降临了。
他睁开眼,浑身的疼痛争先恐后袭击他的大脑神经,像是要将他活吞入腹。
麻药的作用已经消去,所有的疼痛清晰而强烈。庄扶南动作缓慢地扭动了一下脖子,想要看看自己肩膀的情况。
沈雅看到儿子醒来,立刻走到床边,“别动。”她蹙着眉,眼神担忧又怜悯。“医生说了,不能动要静养。”
虽然她有很多的怒火与埋怨,但是此刻,看到面无血色的儿子,母爱的本能还是让她先流露出了心底的温情。
庄扶南因为疼痛不自觉扬起下巴,喉结滚动,痛苦而美丽。
他用自己强大意志力来减少痛感对大脑的袭击,几个呼吸以后,神色已经平静许多,他重新睁开眼,浅褐色的眼眸里好像又什么都不剩了。
“许北呢?”他第一个问出的问题竟然是这个。
沈雅当即脸色就变了,“许北许北,你就知道关心那个私生子!我是你的妈妈,你不应该先给我解释一下发生的这一切吗?”
她的声音因为盛怒而拔高变尖,听得庄扶南脸色更白了。
“妈……”庄扶南哑着嗓子说道:“许北只是个孩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是我带他出去的,但是却没有照顾好他,我现在,只是想知道他人在哪里?是不是安全。”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庄扶南干涸的声道更加沙哑,听得人心疼不已。
沈雅到底是珍视这个儿子的,伸出手,目光怜悯又难过,拨了拨他有些乱的黑发。
“妈知道,妈都知道。你从小就是个体贴别人的孩子,对别人百般好,对自己却不在意。”沈雅说着说着,眼睛也有些发红,“可是儿子,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这个世界不是你对别人好,别人家就会回你善意的。”
“太善良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沈雅所有的情绪一下子就涌上了心头,她陷入回忆中,面容一下就苍老了几分。
“我知道,你很可怜许北,觉得他无辜,他只是个孩子。可是你知不知道,许北的妈妈,是我们沈家保姆的女儿。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虽然身份上差距很大,但是我待她亲如姐妹,有什么好的都和她分享。”
“可是,结果呢?”
“她和庄天明暗通款曲,偷偷怀了许北,一直瞒着,等到孩子大了,才牵来我们家要说法。”
“你知道她要什么吗?她要做庄家的女主人,要我离开给她让位。她口口声声说她和庄天明才是真爱,说庄天明娶我是迫于生计。”
忆起那些惨痛往事,沈雅脸上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地掉。再贴合的底妆也不能掩盖她的疲态与心酸,再鲜艳的唇彩也不能恢复她那张和心一样红润的唇。
庄扶南看着母亲的泪水,心里也泛起了涩意。沈雅所说的这一幕,其实他也看到了。只不过他没看到许北母亲的挑衅,只看到沈雅疯了一般地推搡一个瘦弱的女人,让她滚出庄家。
那是一个雨夜,门外是瓢泼的雨,女人可怜兮兮地抱着年幼的许北,哭着喊着求沈雅给他们母子一条生路。
庄天明两边都想顾,却两边都抚慰不了。
那场家庭大战,最后以沈雅的胜利而结束,庄天明选择了她。
可是她也输得彻底,因为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