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宜本来说话就轻轻柔柔得,方才和自己生气,也好像是在撒娇,如今声音里蕴着一丝哭腔,连带着羊肉汤摊位的老板都觉得月宜小可怜,价钱比平常时归远买的便宜了不少。
她提着热腾腾的羊肉汤往巷口处走去,时归远不放心情绪低落的月宜独自一人回家,她抬手打车,时归远从后说:“我送你回去。”
“不要!”女孩子脆生生娇滴滴的两个字在时归远耳畔响起。
时归远听着,心里忽然痒酥酥得,那种滋味就好像是轻微的风,在心头轻轻飘过。他沉默了几秒说:“天已经黑了,还是我送你,否则蓝沁婷不会放过我。”
月宜不再拒绝,她确实害怕走那条夜路,黑漆漆得,总说要布置电灯,结果到现在也没有布置上。两人坐上车,她静静望着窗外,人畜无害的一只小兔子,只是偶尔莫名其妙的炸毛。时归远又问她:“你干嘛没事就偷看我?”
“我什么时候偷看你了?”月宜霍然转过小脸儿,瞪着大眼睛,心虚地问。
“很多次。吃饭的时候你经常观察我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然后跟着我学。”时归远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月宜觉得羞窘,她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呢。
或许别的女生的偷看时归远毫无察觉,可月宜的目光他真的无法忽视。
月宜一手揪着扣子,不言不语得。
时归远没等到回答,又问:“在想什么?”
“我想妈妈了。”
“很快就到家了。”
月宜忧伤地说:“到家了也看不到。我妈妈去世了。”
时归远张了张口,眼神怔忡,几秒后,低了低头,满含歉意地说:“对不起。我很抱歉。”
“你爸爸妈妈对你很好是吗?”月宜反问。
时归远点点头,但是没有描述,月宜没有妈妈,他在她面前提起自己健在的父母实在残忍。月宜的眼神愈发黯然,轻声一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的笑意,轻飘飘地说:“真好,我妈妈去世了,我爸爸和我也不算太亲近,我小时候也没怎么和爸爸接触,现在长大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却感觉爸爸待我就像是别人家的孩子一般,亲切,却又透着疏离……”
时归远心里无端一疼,可他不知道在什么立场安慰她。
“啊,做什么啊……”月宜手肘处忽然酸麻,她奶凶奶凶地瞪着他。
时归远只是温和地扯了扯唇角:“不小心碰到了。”
“坏蛋。”月宜揉了揉手臂,被他一搅和,方才不愉快的想法慢慢散去,只是她沉静下去,又继续看风景。
到了月宜家的小区外面,月宜却说什么都不肯让时归远送她进入小区,她害怕撞到祝玮,那样真的很尴尬和诡异。时归远见她如此坚持,心底有些不悦,又回到原先那个话题:“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偷看我?”他走近一步,迫使月宜不得不向后退,靠在一棵粗大的老槐树上,无措而害怕,时归远闻见她身上柔软的香气,一张莹白的小脸,比今晚的月光还要皎洁柔美。
“没有……”她没什么底气的辩解。
“祝月宜,你喜欢我,对吗?”
月宜又是羞愤的目光看着时归远:“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才不要喜欢你,你是坏人!”言罢,又推了他一把,迅速跑开了。
时归远怔怔望着月宜的背影,第一次对一个人感觉到茫然和不知所措。如果她并不喜欢自己,为什么总是无声无息地偷偷在私下里偷看自己,而且还是那样温婉好奇的目光?像是小刷子一样萦绕在心尖。他一路走回家里,秋日里的冷风吹得他足够清醒,可即便如此,还是无法分析出月宜到底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态度和感情。
时蕾听到儿子回来的声音,连忙走出卧室笑盈盈地问:“回来了?和同学玩的怎么样?”
时归远换上拖鞋,坐在沙发上温和地和时蕾说:“挺好的。”
“吃的什么?”
“火锅。”
“几个人啊。”
“四个。”时蕾只知道有蓝沁婷和郑言辛,另外一个人她就不清楚了,儿子却诚实地说:“妈妈,还有一个女生,是蓝沁婷的好朋友。”顿了顿,他用一种略显困惑的口吻对妈妈说:“我其实并不想认识她,和她在一起,我总是觉得自己很奇怪。”
时蕾温婉地看着自己品学兼优的儿子,洞若观火地指出他的问题所在:“阿远,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同学了?”
时归远英俊的面容难得露出一丝腼腆和羞窘,摇摇头,对时蕾说:“不,我还不清楚,但是她在我看来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我想接触她、了解她。”
“那,人家对你的感觉呢?”
时归远回忆着月宜复杂的目光,略有迟疑地说:“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她很在意我。”
时蕾不反对儿子在高中时期恋爱,毕竟时归远的性格老成持重,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学业上从不会有太多差错,甚至于看到儿子显露出一丝少年人应有的青涩,她心里还觉得儿子终于没那么少年老成了。“你若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子,就坦然地去交朋友,不要做一些让别人反感的事情。”时蕾揉了揉儿子的头发,笑道,“明晚不上晚自习,你爸爸说要带咱们去吃刚开的西餐厅。你不是一直也念叨着想吃小羊排吗?”
时归远蓦然想起月宜,她不爱吃羊肉,但是好像很喜欢吃炸猪排,席间蓝沁婷点的炸猪排,月宜吃了好几块儿。若是菜单上有,他想着也许可以给月宜带一些。
这是一种让他感觉奇异却又愿意尝试的生涩的行为。
只是因为对象是月宜,他想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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