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山亭合上批复过的资料,他静静地看着门外透出的光亮,过了好一阵子才挪开视线,继续翻看桌上的文件。
陈助理循着他的视线瞥见阁楼上亮着的光,这么晚还没睡:要不要我打电话问问?那孩子挺不容易的。
许宁说是会接宋醉回去可不知要多久,少年孤孤单单在房间可能是在思念许宁睡不着觉,想想都觉得可怜。
贺山亭没有说话。
方助理就当是默许了,他拨通少年的号码开了免提:我看你房间的灯亮着,还没睡是不习惯吗?
电话那边的少年刚刚做完两套真题,不仅没有任何困意还准备预习物理实验:没有。
方助理听到这个回答不意外,宋醉这样绵软的性子即便不习惯也不会说出口,他换了个问法:你有缺的东西可以说出来。
真的可以吗?
方助理立马答了句对的,在他看来少年缺的应该是温暖的床头灯或者可爱的伴睡抱枕之类的,贺山亭也望了过来。
隔了阵子电话那边犹豫了阵子开口:方便的话能给我卡尺、千分尺还有弹性模量测定仪吗?
方助理:???这是什么东西
第四章
片晌的沉寂。
电话那边的少年礼貌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
虽然不太确定是什么东西但方助理还是立马答应,挂完电话后他扭头问贺山亭:听着好像是物理仪器?
接着他就瞄见了贺山亭冷漠投来你物理白学了吗的眼神,文科生出身的方助理敢怒不敢言,他这位名门出身的老板表面光鲜实则尖刁刻薄。
方助理正纳闷宋醉为什么要物理仪器,走到电梯突然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
许宁是物理专业的,难怪宋醉想要物理仪器。他的声音蕴含着感叹,这孩子也不知道看上许宁什么地方了。
许宁当年高考本来想去金融专业,但分数不够上二本都还要调剂,最后调剂在沪市文法学院学物理。
普通家庭肯定觉得天都塌了,许家一不愁钱二也没指望许宁有什么本事,学金融指不定脑子一热亏得倾家荡产,学物理多安全啊,最多给学校捐栋教学楼好毕业。
贺山亭蓝灰色的眸子低了低,混血意味浓烈的面容在风中明暗,下颌骨覆上层青色的阴影。
方助理这才意识到自己当面在说人家侄子,他赶紧转移话题:我想办法买。
当少年拿到了需要的物理仪器后,他熟练地组装好弹性模量测量仪,再调整测量仪用来消除尺度望远镜的视差,最后成功计算出杨氏模量公式。
他翻开大学物理课本,结论分毫不差,少年这才心满意足地躺到了床上。
*
早上五点钟宋醉准时醒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惯性走下床准备背单词,因为眼皮薄的缘故睡成了单眼皮,浅色的卷毛翘在脑袋上。
在打开门的一瞬间他清醒过来,他不在许宁的别墅住了,这么早不会有仆人做早餐。
令他惊讶地是走到餐厅,仆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他们恭顺将早餐端上餐桌,如同没有气息的幽灵般消失在门后。
无声无息。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房子的主人确实喜欢安静,连仆人都尽力避免动作发出声响,整栋建筑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如果是别人或许会感到害怕,但宋醉正好需要安静的地方学习,他坐上拉开的椅子吃早餐。
早餐的类型很丰富,不仅有烤肉松三明治,吐司布丁还有慕斯蛋糕,可是西式餐点并不对他的胃口,不过他记得许宁说过不添麻烦的话没提出任何异议。
他吃完早饭走出白色的建筑物,昨天在夜色上看不清细节,建筑物周边有不规则的小祈祷室,强烈的光穿透暗灰色穹顶。
他一点点熟悉着新环境,如同金丝雀在新笼子里踱步。
在住进来的两天里宋醉没见过贺山亭,两人的作息没有任何交点,他低头盯着餐桌上绿油油的西蓝花,猜想贺山亭应该很喜欢吃西餐因为
早餐是西餐。
午餐是西餐。
晚餐还是西餐。
储藏室里连米的踪迹都没有,土生土长的华国少年终于有点吃不消了,第一次没吃干净盘子里的东西,正在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有空出来见面吗?
找个最近的地方吧。
他听着对方的哭腔同意了。
对方的名字叫冯思文,是他在沪市为数不多的朋友,两人是在许宁开的聚会上认识的,他正在椅子上专心读书忽然有个人过来说要认识他,那个人就是冯思文。
而少年离开后不久贺山亭走到了餐厅,视线落在那盘没吃完的沙拉上停了一下。
*
冯思文找了距离两千米的一家甜品店,容貌清秀的年轻人坐在窗边的位置上歉疚开口:这已经是离得最近的一家店了。
他和宋醉是在聚会上认识的,当时他看少年无人理会只能坐在椅子上看书便主动搭话,两个人在不幸的感情生活中也能抱团取暖。
没什么的。
少年翻开桌布上的菜单,不怪冯文才找的位置不好,而是贺家公馆周边全是绿化,根本没有商业区,据说政府是准备开发的但贺山亭把周围的地全买下来了。
他瞥见千层切块便要三十块后后点了最便宜的奶茶,丝毫没有留意到世界的参差。
冯思文对他的举动并没有什么异议,因为他比自己还要穷,冯思文对着服务生开口:来杯白水。
冯思文的未婚夫是许宁的朋友,孙氏集团的公子哥,本来不至于这么穷的,可对方对冯思文并不好,生日买衣服都嫌浪费钱,冯思文时不时会找他哭诉。
昨天我回家听到主卧传来声音,小心翼翼打开卧室的门那你猜怎么着?他和一个小模特抱在床上没脸没皮。冯思文说着说着嗓音开始哽咽,如果是你怎么办?
宋醉认真思考,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会贴心关上门回自己的房间做题。
你肯定会像我一样冲进去哭是不是。冯思文自顾自接着讲,我本来以为他会给我解释,他反而冲我冷笑说我不好才会找别人。
不分手?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冯思文像听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话一般,像我们这种金丝雀分手后能出去干什么?
他后来也解释自己喝多了,而且今天我也好多了。冯思文抽抽嗒嗒说,本来昨天我哭得都站不起来的。
少年递过纸巾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因为我听人说你被许宁赶出去了,你都能这么坚强地活下去何况我呢。
宋醉:
他准备收回纸巾看着哭得花脸的冯思文想了想,还是没真收回去。
冯思文感动接过纸巾抹了抹眼泪:说起来白问秋挺奇怪的,突然就愿意搭理许宁了,从前在国外理都不理的。
过去白问秋在二代圈是拔尖的存在,这次回来格外低调,不仅没在沪市买房子住还穿起了普通大牌,对许宁的礼物也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