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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博离的手指从赤炎般的皮毛中划过,白皙的指尖被光滑油亮的皮毛称得润洁如玉,这皮毛是取了修道有成的妖狐尾,在地心岩浆中浸泡炼化,在让皮毛保持完好的情况下,染上瑰丽的赤色。一块块制好的皮毛,让炼器手艺高超的炼器师用丝线缝接。单单这丝线便是用珍稀的只生活在极炎之地的红玉蚕蚕丝纺线。炼成之后整件围脖混若天成,耗费诸多珍材,不考虑法宝实际的功效,只为了让这皮毛围脖呈现出燃烧一般的状态,仿若活物。
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针对狐狸的恶意,仅仅是因为想到了君庭霄上辈子的风流韵事才特意从对方手里拿来,孙博离自然也是没有什么闲心逸致和财力来折腾这种无甚用处的法器。他一向自觉是个务实之人。况且狐妖一族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人族虽是此方世界主角,但从上古传承至今的青丘狐族也并非简单角色。前世君庭霄从一只虎妖手中救下了一名无名的人族女子,最后竟发现对方有青丘狐族的血脉,因为血脉返祖,血脉十分浓厚,繁衍不易的青丘狐族自然不会放任其流落在外。也是因为这虎妖并非神兽白虎,否则青丘早就亲自送人上门。毕竟狐假虎威一说不仅是凡间典故,白虎和麒麟统领走兽一族,作为神兽高高在上,哪能由得一个半妖违逆。
东阳君氏骄子君庭霄亦不是青丘愿意轻易得罪的,最后这混有妖血的女子被留在君庭霄身边,受他荫蔽,两人亲昵异常,主仆情深,是最得君庭霄眷顾的女子之一。在君庭霄威压万界之后,可是为青丘一族谋了不少福泽,青丘最后也做了君庭霄附庸。不知什么时候,在孙博离金丹后参加对外征伐时,对于绝大多数修士连使用狐妖炼器炼丹都成了禁忌。
这场后来被万界,尤其是九州修士津津乐道的相遇,算算就应是发生在这次历练之时。
孙博离现在满心兴味就想看看君庭霄会怎么做,不知道他百般经营算计能不能敌得过这天数天命。若是终究会步入前世轨迹,他也只能看着,什么也不能做,他洒脱惯了。
前世数百年洒脱,盖因为他深知不论是道途还是君庭霄这样的人都非他能强求,只能放弃,只能旁观,只能洒脱。
说来可笑,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却未必敢这样不知死活,靠着来路不明的东西撩动算计君庭霄这些人。可已经做到这种地步,孙博离只能继续下去,然后小心翼翼等待或许根本无法更改的天命。
……
两匹驮马拉着马车在驶往孟国国都封州昌城的官道上,深色涂漆的马车用料扎实,却无有多余纹饰。看上去应是属于殷实勤俭之家。驮马步伐稳健,虽然速度慢了一些,却胜在坐得安稳。
一位俊朗不凡的年轻道士端坐在马车之中,姿态泰然,马车些许颠簸也无法影响他分毫。道士正对面却是一位俊美风流的公子哥儿,神色懒散,有气无力晃着手里手里的折扇。公子哥翻来覆去换了好些坐姿,似也总不满意,最后就索性坐在了道士身边脑袋枕上了他的大腿。道士也不着恼,反倒勾起丝缕笑意,指节轻刮过对方脸侧。
看着在自己眼前滑动的指尖,公子哥绯色的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做。
以驮马的速度要赶到昌城至少也还需要好几日光景,这马车上的人看上去也甚是悠闲,全然没有催促的意愿。
红日西斜,神情木然的车夫手脚却很麻利的起了篝火,布置好了营地。只看这轻易搬动大堆树枝、轻轻几下就就把削尖的木棍深砸进地面的动作,决计想不出这人竟是这么个瘦削模样。
有些人懒散起来,便能从根子懒到皮子,若还有人纵容,那更是无法无天。
公子哥眼珠儿一转,双手捧起俊道士修如梅骨的手,嬉皮笑脸,好似一个调戏良家的浪荡子。
道士抬眼看他,却不言语,也不反抗。
“庭霄,你这手生得这般好看,只绘符执剑未免可惜,不若……”
他把这两个字喊得太过珍重,只是叫着名字,就仿佛满心喜意。道士看着他,忍不住柔软了棱角,心弦每时每刻都在被撩动,于是声调揭开那层平淡的壳,芯儿都是软的。
“不若什么。”
“不若就这素手,给我做碗羹汤。”
听闻这话,道士竟也没有生气,他一瞬间就懂了话里小心的隐晦的试探。他也不觉得厌烦,只觉得这人可怜可爱,他向来直白,从来不屑隐藏。于是点头。
“那便试试。”
只是提出要求的人也没料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痛快,没有半点不情愿。反而倒是愣住了,心下竟涌起了惧怕和惶然,只是他惯会隐藏,没叫看出半点异样。
他笑着点头:“那可好,我就给你打个下手。有幸尝尝我们君大仙人的手艺。”
他说罢转身去拾拣枯枝作柴火,随着渐渐走远,脸色却白了下来,他想把君庭霄握在手里,当那个人真的一次次展露出对他毫不设防的姿态后,他又害怕得神魂皆颤,就像一个自不量力的蝼蚁,妄图捧起太阳天火,还没靠近就是化为灰烬的下场,更忍不住回忆起那个隔了千年时
', ' ')('光深沉玄奥,遥不可及的身影。但他已经没有退路,更兼饮鸩上瘾,要么君庭霄自己放弃他,要么他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到君庭霄手上,就一如他一直演绎那样,以蝼蚁的纯然所有,换太阳光热。
从他色胆包天的那一刻开始,选择权就已经不在他手上,而在君庭霄手上。
……
孙博离看着君庭霄的动作,不禁有些惊异,要说君庭霄天资聪颖,悟性高绝,他说不出一句反驳之言。可是连庖厨技艺君庭霄这种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都能擅长,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就看着君庭霄神态自若地找了些野蒜,也不在意那些泥土,亲手洗净,然后拔出自己装饰用的祭器玉刀剁碎再用铁锅烹炒,香味略微散出后,他又把洗净切片的野生菌菇放进锅里稍微煸炒,又倒入半锅山泉水。他神色专注,用法力神识控制炉火大小,仔细关注锅内状态,就像面对的不是一锅菌汤,而是一炉将成上品的九转金丹。
一碗微白的菌汤新鲜出锅,清香四溢,孙博离刚想接过,就被君庭霄躲开,他唇角含笑,舀起一勺举到孙博离唇边。
孙博离突然心里有些惶然又有些酸涩。还有一丝强压的悔意,要是再早一些,他可能已经把一颗心一缕神魂全都交托在眼前的人手上。但是现在棋局已布,木已成舟,万难悔子。他甚至不敢行差踏错,否则得来的怕不止万劫不复之死局。
唇边鲜甜的羹汤润泽了唇,饮入腹中,齿颊留香,通体温热。孙博离神态带着些内敛的怯,鸦黑的睫羽敛着眸光,定定看着君庭霄那双刚刚做了羹汤,洁净不带烟火气,修如梅骨的双手。
君庭霄看他样子,冷淡的眉目也柔和了些,这人不管再怎么深沉,他也无惧于将他的一切一一看清拿走。更无惧于动了真情,交付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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