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只是在逼迫他们做出改变,好让这个千万年都没有变过的地方,有些生机。”
顾泯能够听得出来,如今的宁启帝很生气,他的语调在不断的起伏,就像是一片片高低不同的丘陵一般。
顾泯想了想,然后说道:“或许您是对的,但又或许是错的。”
宁启帝看向他,“但你再没有那么强大之前,很难得到真正的超脱,即便朕不看着你一步步前行,也会有旁人。”
到了这会儿,顾泯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在那些真正强大的人们眼里,天地都只是一局棋,人人都是上面的棋子,不喜便可以抹杀,便可以舍弃,他如何能够例外?
即便他想要反抗,也要有足够的时间去成长才行。
“朕为你争取了时间。”
宁启帝看着顾泯,这位千古一帝眼里有了些赞赏,“与其说是朕,倒不如说是你自己,你以往的表现,让朕为你在彼岸争取到了生机。”
他说得很坦荡,没有太多隐瞒,而且顾泯能够听得出来,那些话并不是什么假话,而是十分真心实意的真话。
“谢谢您。”
顾泯认真答谢。
到了这个时候,他明白了一些东西,虽说心里有些隔阂,但更多的,却已经释然。
这位千年前的老祖宗,虽说在最开始对顾泯,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一度想要将他的血肉吃下肚去,但是总归没有立即抹杀他。
其实在那个时候开始,后来发生的一切事情,顾泯能够活这么久,都是因为他自己足够努力。
其实在那个时候,顾泯何尝不是已经更改了自己的命运?
只是真正的超脱,却没那么容易得到。
换句话说,越是强大的人,便越不想天穹之上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大祁皇帝为什么在知道自己落入了太史令的彀中之后,即便是知道那么凶险,也要为了自在将那太史令拖入深渊。
虽然,真正的眼睛从来都不是太史令,而是宁启帝。
但追求自在,恐怕是那样伟大的人物,也会一直孜孜以求的东西。
宁启帝忽然停下来,看向顾泯,神情又柔和了一些,随即说道:“你去过千丈山的彼岸观。”
顾泯点点头,“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个时候他境界还很低,进入那里之后,好似见到些什么,但最后却什么都记不得了。
“那个地方被朕毁去了。”
宁启帝说出一件让顾泯震惊不已的事情。
那座不知道多久便存在的道观,竟然被眼前的这个千古一帝毁去了。
“为什么?”
“因为朕要做一件大事。”
宁启帝感慨道:“朕如今站在两条路前,还未往前,决定朕要走哪条路,还得看你。”
顾泯皱起眉头。
顾泯今日能够活下来,宁启帝便会走上那条他后来想出的新路来,如果顾泯不能活下来,那么宁启帝便会走在另外一条路上,真正和彼岸背道而驰。
他对那道观里的道人说过,他给彼岸最后,只留下了最后一丝机会。
那一丝机会,就是顾泯。
宁启帝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仿佛就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他沉默了许久,最后才说道:“朕是不想你死的。”
说到了这里,眼前这位千古一帝,已经不再神秘,更是不再高高在上,而是切实走下高处,就这么站在了顾泯身侧。
这个时候的宁启帝,不像是那般千古唯一的人物,反倒是真正有了长辈的意味。
毕竟说起来,眼前这个宁启皇帝,的确还是顾泯的先祖,而顾泯,也的确是他如今唯一的后人。
两个人身体里流淌的血脉一样,而且同样天才。
帝王之家,没有太多亲情,君王看重的,也并非是后人与自己的血脉到底有多紧密,而是后人到底有多优秀。
但毫无疑问,顾泯一定是那个优秀的人。
真正的帝王传承,其实从来都不是什么血脉的延续,无非是一个优秀的人,对于另外一个优秀的人的欣赏。
倘若在如今,整个世间有比顾泯更好更合适的那个人,无论血脉,想来宁启帝也会这样相待。
顾泯感慨道:“像是您这样的人,向来都这样,好似说了些什么秘密,但是却又牵带出更多的秘密,让人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自己全部想要得到的。”
北海底下的那个人是这样,这位宁启皇帝也是这样。
“还有什么要说的,能不能都说了?”顾泯盯着宁启帝,渐渐已经没有之前那般拘谨。
宁启帝瞥了顾泯一眼,淡然道:“朕毁去彼岸观,是让彼岸再也无法探查这里,但这个地方命运,仍旧和彼岸紧紧相连,而你去了彼岸,也不需要多想些什么,遵从本心便可。”
顾泯皱了皱眉,前往彼岸一直是他想要做的,却没想到,现在那边变得要比他想的复杂十分多。
宁启帝微笑道:“还有一件事,朕可以告诉你,那就是朕见过白寅。”
白寅?!
顾泯神情凛然,那位白寅对他来说,其实很重要,不仅自己的剑道最开始是沿着他的路而行,还有他的身份,以及做出的那些事情,都让顾泯觉得好奇,那白寅活在万年之前,若是告诉自己所有,想来顾泯再也不会有什么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