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横店。
狭小、逼仄的出租屋,少女倒在绵软的白色地毯上,片刻后,大风吹起挂在阳台的内衣,内衣挣脱夹子的束缚,扑过来,罩在少女的脸上。
“唔……”
少女晃晃悠悠地坐起身,伸手拿起脸上的内衣,疑惑地看着这罩杯,脑后传来的一阵疼痛夺走了她的注意力。
她丢开内衣,往脑后一摸,触感湿湿漉漉的,还有些粘腻。把手伸到眼前一看,才发现那全都是血迹。如果有人目睹这一切,只会惊叫一声,觉是死而复生。
……。
不看不觉得,一看便头晕目眩。她环顾四周,发现这空间并非她熟悉的,也不是她昏迷的上一秒眼前的景致。
她记得自己在飞机上。她要赴美参加奥斯卡评奖,以特邀评委的身份。国内外媒体对此争议不断,称她不过三十出头,有什么资格担此重任。
夸她是国内第一人的有,骂她崇洋媚外,觉得外国的月亮比较圆的也有,更有人明里暗里说她走了潜规则的路子,才得到了今天的一切。
众说纷纭,但她不怎么在意,或者说,她学会了不在意。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一个可以学习和交流演技,了解电影的机会。跟各位名导与经验更为丰富的演员交流,是一个很好的提升自己的机会。
她记得当时机舱颤动无比,乘客们都很慌乱,她坐在位置上,冷静地按照广播提示戴好了氧气面罩,接着,世界就只剩下一声巨响了。
-
她现在不在飞机上,也不在地狱。目之所及是少女心的装饰,白色地毯,粉色羽毛,廉价的五色闪灯,挂满衣服的立杆衣架,还有一个镜子,掉漆的白色镜子。
她走过去,和镜中人对视,在这瞬间,她手沾染上的血倒退消失,头顶的伤口也愈合如初,那个从高处摔下来的破碎相框粘合好,直接飞上了墙壁,挂得稳稳当当。
照片里是两个女孩的合影。
金玉,不,应该是沈妍,此刻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重生了。
现在这个身体是一个名为沈妍的少女的,她脑子里空空荡荡,除了自己的名字和年龄,什么都没有。她大概在十分钟前被相框砸到脑袋,晕了过去,游走在死亡边缘。
现在她醒了过来,但原本的沈妍的灵魂已经不知所踪,剩下的只有金玉,待在这躯体里。
金玉上辈子见过不少美人,就连她自己,到了后期,也有人说她美得特别,美得不平凡。但像镜子里这样的,双瞳剪水,灵动万分的姑娘,她还是头一回见。不笑的时候清冷若雪,似远山含雾,勾唇一笑却又像春风过境,烈火燃玫。鼻尖的痣小巧精致,给她平添几分性感意味。
她的五官其实并非寸寸精致,但排列恰好,天生为镜头而生。
这是个美人。
一个脑子空空的美人。
金玉想,她得弄清楚情况。重生这件事不太让她稀奇,演戏的时候什么妖魔鬼怪没当过?但如果要以这副身子继续生活下去,她肯定得掌握更多情况。
这是哪里?她为什么在这里?这个世界跟她过去的世界,是什么关系?
这么想着,金玉走到阳台边,从晾晒的衣服里挤出去,往外一看,却是密密麻麻的矮楼,对面楼里有两口子在吵架,还有人站在阳台抽烟,四面八方的方言往她耳朵里钻,有人狂喜至极,有人骂骂咧咧。
“我去他大爷的!我请他吃了一周的饭,他就给我安排一个这个角色??”
“你还不满意呢你!”
“我满意什么?”男人昂着头涨红了脖子,“那么多顿饭,就让我当王爷的护卫!”
女人嗤笑一声,把手里正搓着的裤子一甩,肥皂泡沫四起,“怎么着?你他娘的还相当王爷?过来,来这照照镜子,你见过这么猥琐的王爷?”
隔壁抽烟的大叔听了这话,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探过头来开玩笑,“气宇轩昂,气宇轩昂啊!”
这世界充满烟火气,从他们只言片语的对话中,金玉猜出了这是哪里。
横店。
一个充斥着梦想与鸡零狗碎的生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