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呼哨声此起彼伏,夹着豪迈爽朗的大笑声。
鱼龙帮、沙海派等等各路江湖帮派如地鼠出洞,漫山遍野地冒出来。
阎帮主道:不碍事、不碍事。纪小兄弟花了灵石,让他占江一夜又如何啊。
又有人喊道:你们千渠人争锋,咱们谁也不偏帮,只站着看热闹,且看你们显本事啦。
凡间有中秋庙会,我们修真界有赶路大赛!
万一,今夜宋王在擎天树下复生呢?你们谁最厉害,谁才能接宋神王大驾,兄弟们说是不是?
说得好!
一时间两岸亮如白昼,呼声震天,乱如闹市。
孟河泽、纪辰、卫真钰面面相觑,真怀疑这些人也隐约感应到了什么。
卫真钰做痛心疾首状:纪辰,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你竟然用肮脏的灵石收买他们!
纪辰拱手,略显苦恼道,区区不才,祖上阔过,真的比较有钱啊。
孟河泽撞了撞卫真钰:别演了,拖时间没用的。你用不尽火喂的那只笨蛋混沌,早被我用两只食铁兽骗走了,这时候不知道缩小成什么样,又在哪里疯玩,可没空过来帮你。
卫真钰深深吸气两次,冷笑道: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钻尽规则空子。
兽类不算帮手,最多算帮爪、帮足。
彼此彼此吧。孟河泽向纪辰方向抬抬下巴,传音道,现在我喊食铁兽过来,顺便带那只笨蛋混沌来,在天乾山拦下这小子。
可以,你我合力破阵,渡过此江,再各凭本事。
纪辰正在白龙江两岸的叫好声中转身,志得意满:卫兄、孟兄,慢慢破阵,在下先行一步了。
三人一路追追打打,时而两人合作,时而互相使绊子,终于赶在月上中天、月华最盛时,来到大陆尽头的擎天森林。
这次算谁先到?平局吗?纪辰问。
孟河泽气道:分明是我左脚先进来!
卫真钰阴阳怪气道:我还说我头上发带先飘进来呢。
忽然他们一齐收声,像被人贴了定身符,呆呆望着擎天树。
擎天树依然散发着金色光芒,夜空中如点点萤火。
那是谁?纪辰怔怔道。
没有人回答他。孟河泽、卫真钰也愣了。
近乡情怯,一时泪意上涌。
孟河泽哽咽:师、师兄不对,师兄旁边是谁?
子夜文殊又来了。
这十年间,他常来这里写日记,偶尔喝点酒。
他没有特意避开别人,只是青崖有时事务繁忙,有时累月无事。
但是每次他来,身畔都会开出一朵新的土豆花,在很显眼的位置,一眼就能看到。
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树下没有土豆花。
他缓步慢行,遍寻不获,下意识喝了一口酒。
这么快就学会喝酒了?一道熟悉声音响起。
子夜文殊转过身,怔怔望着缥缈的白影。
怎么不理我?宋潜机笑问,不会还生气吧?
子夜文殊眸光深邃,脸上无甚表情。
我不该生气吗?
有你这样的朋友吗?
他想转身就走。
但是宋潜机这十年过得怎么样?擎天树里是不是一片漆黑的空无之地?
子夜文殊决定还是问一问:可辛苦?
不曾。宋潜机摇头。
可孤寂?
也不曾。宋潜机再摇头。
可得道?
宋潜机笑起来:大道得从身死后,此心长在月长圆。
善。
大事无纰漏,子夜文殊放下心来。
走罢。
怎么走?我走不出树下,你带寄魂器了吗?宋潜机问。
秋风吹开彩云,月亮静静照过森林。
墨竹伞砰然撑开,像一朵硕大的莲花,罩在宋潜机头顶。
伞下空间异常稳固。从伞内向外望,伞面半透明,不耽误看风景。
宋潜机赞道:此物甚妙。
比起寄居在别人的界域里,或者附身在什么法器上,他更喜欢自己行走。
子夜文殊撑着伞穿过森林,两人渐行渐远。
你如今想做甚?
好想种地。
魂体不能种地。
那我想看别人种。
卫真钰表情难看:会截胡有什么了不起。
孟河泽双臂抱胸:明年八月十五,月亮还会圆。
纪辰站在中间,揽过他们两人肩膀:不仅明年圆,简直是年年都圆啊。
愣着干什么宋潜机忽然回头,依稀还是初下华微山的少年模样。
他说:回家收麦子啦。
擎天树散发着淡淡金光,目送一行人远去。
夜风吹开每一朵含苞土豆花,让淡紫色的小花开遍大陆尽头,刹那间好似时节颠倒,春花盛开、春风吹拂、春回大地。
地有多大,天有多高,月亮有多圆,花开有多美。
万丈红尘纷纷扰扰,一生能逢几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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