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还有谁能请动他杀人,只剩冼剑尘。
宋潜机心道,可惜这功法成就你,也损害你。
凡有得必有代价,一个修士有多强的神通,就有多危险的命门。
因为青崖需要一尊威严公正的镇院神像,子夜文殊就将自己练成一柄冷漠无情的刀。
他有时难以理解人心幽微复杂的感情,别人越不敢接近他,他与人相处越少,便越难与常人共情。
直到宋潜机开始给他写信,热情、认真地描述田间地头鸡毛蒜皮,生生将他拉回人间。
宋潜机笑道:“那你再帮我想件事。精魅也懂趋利避害,在这里碰了硬钉子,伤亡惨重,却仍不愿离去,每夜进攻,还要召集同族一起来。秘境又不是没有别的修士,为什么死盯着我们这群人?难道因为你我比较好吃,更和它们胃口?”
“因为有所惧,又有所图。”子夜文殊道。
“不错,精魅不敢进洞,或许因为洞穴深处有它们忌惮的东西,而我们手里有它们想要的东西。又怕我们知道它们想要什么,拿来制住它们,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
前世今夜,子夜文殊和宋潜机抵挡精魅时突发地震,冰洞似要坍塌,洞内修士如无头苍蝇乱撞。
子夜文殊尝试带队向外突围,死伤惨重,宋潜机见势不对,招呼幸存修士改向洞穴深处跑。
一行人顺着地动震开的通道闯入地宫,暂时脱离死亡阴影。
至于精魅当初为什么盯上他们,没人在意。
秘境内无数秘密,不是每个秘密都有答案,也不是谁都有命能解开谜底。
宋潜机笃定,无相的分身既然沉得住气隐藏在这里,必有计划图谋。
值得他图谋的事,一定是件大事,也值得秘境中精魅倾巢而出。
宋潜机不能说自己重生,却也懒得编其他理由:“我会卜算,算到今夜地动山摇。一条通往地宫的通道在洞穴深处打开,你带人顺着裂开的冰道一路向下,可逃出生天,你信不信。”
子夜文殊很肯定地反驳:“你不会卜算。”
“除了第一句,其他也不信吗?!”宋潜机无法证明没发生的事,又需要对方配合。
“信。”子夜文殊道:“今夜有变,所以你要杀的人可能出现?”
宋潜机高兴地拍腿:“子夜,跟你聊天实在太简单了。”
事实证明他高兴地太早了。
此时冰面颤动,冰锥坠落,精魅似受刺激,发起狂暴攻击。
宋潜机拔剑,高声道:“大家向洞内跑,我断后。”
忽一道黑影闪过,又一道白光,带着刺骨冰寒袭来。
离宋潜机身前不到三尺的精魅被劈成两截。
雪刃刀抢先出鞘,子夜文殊到了。
宋潜机既恼怒又无奈,传音道:“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好了,一旦地动,你就带人进地宫,我挡住洞外这些东西,随后就到。”
“我没答应。”子夜文殊说,“他们会听你的,不需要我带。”
他看了眼宋潜机的剑,意思是只你一个,如何挡得住发狂的精魅。
宋潜机同时看了眼他伤口,意思是你伤还没好,我总比你强。
众修士短暂的慌乱后,习惯性听从宋潜机安排,纷纷祭出法器开路,向洞穴深处奔去。
确实不需要子夜文殊带队。
唯有仙音门横生枝节。
“宋寻呢?他为什么要断后?”妙烟脸色苍白。
“这是他的事。”蓼花拉过发怔的妙烟,“师姐还不快走,还等什么?”
地动山摇,冰锥如疾雨砸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回音。
妙烟什么也听不清,只想若此时与宋寻因乱分离,两人尚未留一件信物,人海茫茫、生死茫茫,再向何处寻?
他就算想寻,也寻不到一个不存在的,名叫何云的音修。
而自己或许再也见不到他,听不见他吹笛。她还有许多话没问出口,许多未完成的曲子没有奏给对方听。
妙烟被人潮裹挟向前,沐霞拉过她胳臂,催她再快些。
“不!”妙烟一把甩开那只手,忽大声道,“我修行一遭,想看看真的月亮!”
她转身,逆着兵荒马乱的人潮,向洞口狂奔。
“宋寻!”妙烟大喊。
宋寻在挥剑,剑光如雨。
平平无奇的面目似披月光,她眼中再看不见旁人。
“何姑娘,你怎么……”宋潜机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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