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1 / 2)

宋衍澈的声音渐渐变低, 徐西陆凑得很近才能听到他说:“你……陪陪朕。”

徐西陆在脚踏上跪坐下, 仰头望着他久久,第一次主动握住了那双冰凉的, 骨瘦如柴的手。

过了这么久,他还是能闻到,独属于宋衍澈那淡淡的药香。

“皇上, 你……快些好起来。”徐西陆轻声道。无论宋衍澈做过什么, 他都是宋衍卿最敬爱的哥哥,也是一个真心爱过自己的人,即使这份爱掺杂了太多太多的私欲。

世事无常, 人生短暂。徐西陆突然觉得, 或许应该对爱自己的人好一点, 哪怕只有一点。

宋衍澈已经没有回握住他的力气,只能抬起另外一只手, 描绘着徐西陆精致的五官, “西陆,下辈子, 你能不能多喜欢朕一点?”

徐西陆鼻子一酸,心中大恸。

“愿来世, 只有你我二人,结寻常……布衣……”宋衍澈说着说着,气息渐渐微弱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 原本停了的雪又絮絮下了起来, 软白无暇, 仿佛能净化世间一切污秽。一片雪花落在宋衍澈垂下的长睫上,徐西陆看见了,小心翼翼地探出手,雪花一碰到他的手就融成了雪水。徐西陆收回手时,无意中瞧见了宋衍澈狐裘下似乎藏着什么。他稍稍动了动狐裘,才发现那是一个只有半面的狐面面具。

一连串记忆在他的脑海中渐渐复苏——月元节,狐面,药香,还有那双含着秋水的双眸。

——竟然是你。

徐西陆站了起来,由于跪坐得太久,他的双腿有些发麻。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静心殿门口,不知为何就瞧见了宋衍卿的脸。

宋衍卿看见他,神色十分担忧:“西陆,你……怎么了?”

徐西陆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泪流满面。

宋衍卿意识到了什么,越过他冲进殿内,撕心裂肺地喊着:“皇兄——”

承宁八年腊月初七,承宁帝驾崩,与先皇后合葬与京郊皇陵。

各家各户刚摘下的百绫又挂了上去,这个年,在一片萧瑟肃穆中过去了。

宋衍卿跪在太庙前,一如八年前先帝驾崩的时候一样。那个时候有皇兄陪他一起跪,那个时候,上头还没有皇兄的牌位,那个时候他还是小皇子,而不是现在的摄政王。

刘进忠推门而入,轻声道:“王爷,徐太妃,没了。”

这个消息没有在宋衍卿心中掀起半点波澜,“怎么没的?”

“徐太妃疯疯癫癫了半年,今日一早,不慎掉进井里,宫女发现得晚了,就……”

“她的后事一切从简,葬入妃陵罢。”

“是。”

见刘进忠没有告退的意思,宋衍卿问:“还有何事?”

“王爷,先帝走之前,曾有口谕。”刘进忠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似有迟疑。

宋衍卿寒声道:“说。”

刘进忠忙道:“王爷,先帝命小徐大人为其……守陵一年。”

宋衍卿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随后又恢复了麻木,“知道了。”

次月,新帝登基,年号天玺。

勤政殿内,宋衍卿亲自给幼帝戴上冠冕,端详了他片刻,道:“走罢。”

六岁的宋蕴容面露可怜,抓着宋衍澈的蟠龙袍,“小叔叔,我怕。”

宋衍卿摸了摸他的头,“我陪着你。”

吉时到,宋衍卿牵着幼帝的小手来到正德殿,一步步走向皇位。

徐西陆站在群臣之列,朝着年幼新帝和摄政王,一拜九叩,高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衍卿在最高处,眉目张扬,俊美逼人,犹如一颗璀璨的宝石,折射着所有的光彩,无论谁在他旁边,都被比得黯然失色。

就是这样一个人,属于他。

真好。

天玺帝登基的第二日,徐府接到了要徐西陆去皇陵守陵一年的圣旨。徐泰和谢氏都极其不解,徐西陆一不是什么皇亲,二不是什么侯爵,区区一个四品的官员,怎么会被派去守皇陵?现在徐西陆仕途正顺,突然离开一年,谁知道回来之后六部还有没有他的位置。

如今徐泰和就这么一个儿子能指望,接到圣旨之后急得团团转,“我这就进宫,去探探摄政王的口风。”

徐西陆叫住他:“不必了,这不是王爷的意思。”

“不是王爷的意思?”谢氏道,“那会是谁?西陆,你快想想办法呀。”

徐西陆轻轻一笑——果然,以那个人的性子,是半点便宜都不想给被人占。人都没了,还要再坑他最后一把。

又或者,他是为了减少两人心中的愧疚感,才留下这一道圣旨。

“不就是一年么?”徐西陆无所谓道,“皇陵就在京郊,写封信两天就能送到,而且据说那边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我去那就当是静静心了。”

谢氏哭笑不得,“你这孩子,真是心大。”

徐泰和叹了口气,“你能这般乐观豁达,自然是好。只是……罢了。”他独自一人撑起徐氏数十载,再多一年也没什么。

徐西陆要去守皇陵的消息很快就不胫而走,谢青莘得知后,又和上回他去北疆一样,邀请了一众京中好友,在清辉楼为他设宴饯行。

由于尚在先帝的孝中,席间上多是清汤寡水,众友以茶代酒,一起敬了徐西陆一杯。

徐西陆将杯中的茶的一饮而尽,目光在好友们的面前逐一停留。

上官家的两位公子,尤其是上官忱,在沈子闲死后一度被沈氏打压得抬不起头来,如今沈家覆灭,上官大人官升两级,虽说阴影还在,但终有一天,阳光会将阴霾完全驱散。

林洛,翩翩少年,才貌双全,马上就要参加明年的殿试。听他说,林如筠回到靖国公府后性子开朗了很多,气色也红润了不少。几月前去青城山上烧香,偶遇刑部尚书家的一公子。贺兰公子对她一见钟情,丝毫不介意她之前的婚姻,等过了国丧就要去林府提亲了。

谢青莘,未出仕的富贵闲人,笑声爽朗,处事洒脱。说他闲他也不闲,沈氏倒后,谢家在京中的产业陆陆续续重新开张,清辉楼的生意也是越来越好,接下来更是有他忙的。

谢青苏,连办了几个大案后,为人更加的内敛沉稳,明明有一张不食人间烟火般清隽的脸,却能让一个个犯人闻风丧胆。摄政王依旧不喜欢他,可这并不妨碍他得到重用。在谢青苏的带领下,谢氏已经隐隐有复起之势。

还有其他不少人,各个都意气奋发,有着大好的前途。余戎北虽远在北境,但他砍下北凉太子一只手臂的英勇事迹已经传到了京城,等他凯旋归来,摄政王给一个侯位作为奖赏。

没有酒,这践行宴到底还是少了点什么。天才刚刚暗下来,众人就相继告辞,最后只剩下徐西陆和谢的两位公子。

徐西陆道:“我走的这些时日,母亲就麻烦你们看顾了。”

谢青莘故作责怪道:“瞧你说的,你母亲是我们的亲姑母,我们孝顺了这么多年,还需要你来提醒?”

“是我疏忽了。”徐西陆笑笑,“还有安宁,母亲一直在为她的婚事担忧,若有你们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告诉她。”

谢青莘道:“没问题,你放心地去罢。”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那我先回去了。”

一直没怎么出声的谢青苏道:“我送你。”

谢青莘嘿嘿一笑,“那我就不送了,楼里还有点事。”

徐西陆可有可无,“好。”

谢青苏今天的话很少,庆相逢,恨离别,世人皆如此,他也不例外。

两人面对面坐在马车上,谢青苏滴酒未沾,看过来的目光却好似有几分灼热的醉意。徐西陆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谢青苏微微勾起嘴角,“你好看。”

徐西陆用指节抵着额头,状似有些害羞,“你还记得以前的我吗?圆圆滚滚,每走一步都能在地上留下一个脚印。”徐西陆回忆着往事,饶有兴趣道:“那个时候,所有人的嫌弃我,你也一样。”

谢青苏静了静,道:“可是,是我最先认识你的。”

“嗯?”

“明明是我先来的,最后你却要属于别人。这样,很不公平。”

徐西陆温柔地笑了笑,“傻青苏,感情从来就没有先来后到的说法。”

谢青苏抿了抿唇,“你和他,会一直走下去吗?”

徐西陆眼中流露出一丝茫然,“我不知道。”并不是两情相悦就意味着皆大欢喜,未来会怎样,他猜不到,也不想去猜。但他知道,现在他爱的人,也爱着自己,这就足够了。

马车在徐府门口停下,外头传来九冬的声音:“少爷,到了。”

徐西陆冲谢青苏点点头,“青苏,我走了。”

谢青苏看着他站起身,推开车门,走了下去,一个一个慢动作,就好像看他一步一步地走出自己的生命里。这个想法让谢青苏莫名地恐惧起来,不假思索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西陆!”

徐西陆回身望着他。

“我会等你。”谢青苏道,“我不知道我能等多久,但是我会等。”

徐西陆清浅一笑,“那……就等到你爱上别人的那一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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