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初十, 雪停。
惠阳郡主远嫁北疆,端亲王奉命送嫁。余戎北为护卫军临时大统领,以护二位周全。而徐西陆则作为他的参谋,随军北上。
端亲王与惠阳郡主离京当日,圣上亲临城门相送, 文武百官也悉数到场。如此大的阵仗, 确实给足了端亲王和北安王面子。
今日的端亲王,比往日更显雍容华贵。只见他身穿靛色衮龙袍,发束金冠, 眉目张扬, 俊美无匹。余戎北站在他身后半步,身穿铠甲, 着黑色披风, 腰带佩刀,英姿勃发,威武雄壮。惠阳郡主端坐在轿撵上,凤冠霞帔,唇色朱樱一点,秀靥艳比花娇。
他们三人是今日的主角。而作为配角的徐西陆,只能站在乌压压的人群中, 远远地瞧着城墙上那道明黄色的身影——那人就是承宁帝,当今天下的主人。
也不知站了多久, 徐西陆腿都要麻了, 礼部的人终于高声道:“吉时到——送郡主出嫁——”与此同时, 鼓角齐鸣,震天动地。浩浩荡荡的送嫁军队朝着城墙上的承宁帝叩别,而后在余戎北的一声令下,向北疾行。
谢青苏站在文官的队列中,目光来回逡巡,也不见到想见的人。可他知道,徐西陆就在其中。数月后,他们会再见。到那时候,他会给自己一个答案的。
徐西陆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回头遥遥望去,恰好看见承宁帝转身的背影。
天高海阔,云起龙骧。他终于,离开了上京城。
惠阳郡主的送嫁队伍庞大,有余戎北率领的护卫军,还有举着扇翣仪仗队,以及装有嫁妆的几十辆马车。除去徐西陆这个挂着参谋名头的文官,几位礼部的官员也坐在马车上,他们将一路跟到北疆,为北安王和惠阳郡主主持大婚典礼。
山高水长,路途遥远。若真的整日都在马车上,徐西陆定会闲得生出蛋来。好在他让杏浓准备了爪子和话本,他一边嗑瓜子,一边看话本,倒也不觉得时间难熬。
约莫走了半天的时间,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跟着他听见余戎北的高喊声:“用饭——”
徐西陆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余戎北看到他,驾马来到他身旁,笑道:“怎样啊西陆,坐马车爽不爽?”
“还行,就是有点颠。”
余戎北闻言哈哈大笑,“咱们可在官道上,你这都嫌颠,等到了北境,岂不是要被颠得连隔夜饭都出来了?”
徐西陆有些郁闷:“姐夫吃饭时间,你能别说吐隔夜饭的事吗?”
余戎北嘿嘿笑道:“走啊,姐夫带你去吃饭!”
队伍中除了给大伙儿做饭的厨子,还有两名御膳房的御厨,专负责惠阳郡主和端亲王的膳食。出门在外,徐西陆也不讲究,有大锅饭吃就可以了。他跟着余戎北去领了饭菜,正准备同他那没有将军架子的姐夫一样,随便找个地方坐着吃,就瞧见玄墨正朝他走来。
“徐参谋,王爷让您去马车上陪他用膳。”
话音刚落,四周的几位小将都向徐西陆投来微妙的目光。徐西陆假装没有察觉到,把碗筷塞到玄墨手中,“我这就去。”
宋衍卿的马车比惠阳郡主的轿撵还宽敞,躺几人都没问题。里头除了随处可见的软垫,还放着书柜和桌案,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书房,还有炭盆取暖。徐西陆到的时候,桌案上已摆着七菜一汤,分量看着虽小,但装盘精致,丝毫不比徐西陆平日在徐府吃得差。
宋衍卿看见他,干巴巴道:“坐。”
徐西陆在宋衍卿对面坐下,也不动筷,就认真地打量着对面的人。宋衍卿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你作甚?”
徐西陆摸着下巴,悠悠道:“小王爷是又生气了吧?”
“……”
“依下官看,小王爷这次只是小小的生气,还试图把这股怨气压下去?”徐西陆笑道,“小王爷大可不必,有什么气朝下官撒出来就好了,下官都习惯了。”
宋衍卿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别废话,吃饭。”
“哦!”徐西陆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刚给自己盛了碗汤,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听到宋衍卿忍无可忍道:“你别忘了你是来给本王解闷,这都大半天了,你都不来找本王,还要本王三催四请的,你……简直欺人太甚!”
徐西陆哭笑不得:“就因为这个?”
宋衍卿咬牙切齿,“你还觉得这是小事?”现在回想起来,两人自从相识到现在,几乎都是他在主动找徐西陆,徐西陆难得的几次主动,也都是有求于他,这让他不禁有种自己在倒贴的错觉。
徐西陆确实认为这是小事,可打死他都不敢实话实说。多年的经验告诉他,面对爱炸毛的傲娇美人,只要顺毛摸就可万事大吉。“小王爷息怒,”他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宋衍卿碗中,“都是下官的错,以后下官一定主动找王爷吃饭。”
对上徐西陆的笑颜,宋衍卿堵了半天的心总算畅快了一些,甚至得了便宜还卖乖,“本王原本不欲说这些。但如今你主动说起,那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
用完了饭,见徐西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宋衍卿心中暗喜。两人下了盘棋,宋衍卿发现徐西陆的棋艺实在太烂,每下一步都要皱着眉头思考半柱香的时间,等得他哈欠连连,徐西陆干脆放下了棋子,“王爷若是困了,不如先睡会儿?”
“那你呢?”
“我?”徐西陆笑道,“我哪都不去,就在这里陪着王爷。”
宋衍卿便心安理得地去榻上小憩。徐西陆从书架上随手抽了本书,坐在旁边,宋衍卿只有一睁开眼就可以看到他的侧颜——他的心情更好了。
,马车走得还算稳当,宋衍卿一睡就睡了两个时辰。再次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车内已经点起了灯。徐西陆从左边的榻上挪去了右边的榻,翻到一半的书本倒扣在桌案上,他手里拿着一枚玉佩,正看得出神,连自己起来了都没发现。
“咳嗯——”宋衍卿轻咳出声示意自己的存在,徐西陆闻声看过来,昏暗不明的光照在他脸上,有一种朦胧绮丽的美。宋衍卿的声音难得的带上了几分温柔,“你手上拿的是何物?”
“王爷说这个?”徐西陆举起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