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宣神色不甚好看,道:“经阴司查证,本门齐岳,确已入魔。”
刹那之间,气氛有些凝滞。
贺学长老叹了一声。
诸位长老面面相觑,亦是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罗长老怒道:“齐岳怎么可能入魔?不是你串通苏庭,栽赃齐岳的罢?老夫看你就跟那苏庭走得亲近,指不定齐岳的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罗长老!”
“不可胡言!”
“住口!”
众人面色骤变,无不露出惊色。
齐宣神色冷冽,道:“罗长老,说话要谨慎,你要污蔑我齐宣,便拿出证据来!我齐宣虽是后辈,却也不是任你胡言乱语的!”
贺学长老呵斥一声,才看向齐宣,说道:“罗长老修行道法,性情暴躁,耿直霸烈,说话难免有错,你不要放在心上。”
齐宣哼了一声,道:“齐岳一事,经地府命生册所查,乃上冥阴天子亲口所述,待此番回宗,掌教必定上禀师祖,与上冥阴天子核实,也不是我齐宣一言便定下的事!罗长老,你不服我齐宣也罢,你要质疑上冥阴天子么?”
罗长老顿时便没有了话说,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众位长老也都面面相觑,颇是无法置信。
本门首徒齐岳,竟然是入魔之辈?
先秦山海界虽非中土道门,却也是道家嫡系,正道名门。
门中首徒成了魔头,该是多么荒谬的事情?
“罢了,即刻启程,回返先秦山海界。”
齐宣背负双手,道:“有什么事情,罗长老可以向掌教直言!”
罗长老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贺学长老则是叹了一声,道:“齐岳入魔,此番那苏庭斩了齐岳,反而算是助我先秦山海界清理门户,至少从明面上讲,本门欠了他一个人情。”
这事怎么想便怎么让人觉得别扭!
齐岳与苏庭之间,分明是有恩怨,故而互生杀机,本是无关正邪。
但齐岳是魔,却让苏庭成了替天行道之举。
斩了先秦山海界的首徒,还赚了先秦山海界的一个人情。
这不免让他们这些先秦山海界的长老,心中感到极为复杂。
“苏庭?”
齐宣眸光微凝,道:“此番获益的,可不是苏庭。”
贺学长老顿生错愕神色,道:“不是苏庭?又是怎么个说法?”
齐宣深吸口气,说道:“贺学长老,你觉得元丰山这位掌教,是什么样的人物?”
贺学长老略有思索,道:“中规中矩,不偏不倚,实则在各宗掌教之中,这位元丰山掌教在老夫心中,应是较为平庸,无有雄心壮志,也无有浩大名声。”
齐宣沉凝道:“可弟子认为,此人极为高明。”
贺学长老怔了一下,道:“什么?”
齐宣看向元丰山的方向,说道:“八百年前,蜀国大将军姜柏鉴,被视为平庸之才,无有扩展之力,仅有守成之能,名声平平,事迹寻常……但师祖不止一次提过此人,善战者而无赫赫之功,看似平庸,实则藏私。”
贺学长老眉头紧皱,道:“这是何意?”
齐宣说道:“你越是看轻他,你越是看不清他,他便越是不容小视,因为他藏得太深。能够让您这样人物,都看轻他两分,他便足够可怕了。”
停顿一下,齐宣说道:“此番苏庭之事,弟子本以为念在两家的情面上,加上苏庭本是在外招收之人,或许元丰山不会保他,就算念在苏庭的前景上,也只能为苏庭偏袒几分,而不能真正护住苏庭,但眼下看来,贺学长老看出了什么?”
贺学长老沉吟道:“这位元丰山掌教,却也没有多么明显的偏私,算是十分公正。”
齐宣说道:“这就对了,他在我先秦山海界面前,落下了个大公无私的面貌,但在苏庭那边,却有尽力护持于他的形象。”
贺学长老闻言,心中微凛,道:“我明白了,这本是我先秦山海界要拿下苏庭的举动,也是斩断他元丰山未来一个强大臂膀……按道理说,苏庭不是出身元丰山,这位掌教,不会保他,但偏偏他还是秉公行事,没有放下苏庭,此事之后,苏庭便真正归入了元丰山的门墙。”
“不错。”
齐宣点头道:“苏庭是个聪明人,他未必看不出来,但是,就算苏庭看出来了,就凭此次的事情,加上之前元丰山对他诸般优待……足以让苏庭对元丰山心生归属。”
贺学长老默然片刻,道:“从今之后,只要元丰山不负苏庭,苏庭便不会叛出元丰山。”
齐宣点头道:“从此之后,苏庭才是真正的元丰山长老。”
贺学长老神色异样,道:“本门失了一个齐岳,元丰山却多了一个苏庭。”
齐宣低沉道:“一个能以七重天道行斩杀齐岳,足能与葛正轩相提并论的旷世人杰。”
贺学长老低声道:“好厉害的手段。”
齐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最厉害的是,这位掌教根本没有瞒住苏庭的意思,就算苏庭看出了他的谋划,也仍然会对元丰山产生归属之心。”
说着,齐宣略有感慨,道:“日后我执掌先秦山海界,这位元丰山掌教,势必将会是我最该重视的人物。”
这一句话,他没有任何避讳。
诸位长老,也俱都沉默。
本门最为杰出的,便是齐宣。
原本还有齐岳,虽不如他,却占了首徒之名,更是名正言顺。
但齐岳已死,那么“首徒继位”的规矩便没有了。
余下弟子,全凭才学本事。
第二、第三、或是第七,已并不重要。
今后的先秦山海界,哪怕最是耿直暴躁的罗长老,也能猜得出来。
下一任掌教,必是齐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