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不是怕殷乔会忘了她,只是两人离开竹林小院后,身份差距悬殊,深闺之中的姑娘,又哪里容易见到侯爵夫人。
玉芙想到这儿,忍着难过笑了笑,“欸,不说这个了,我也没有很难过啦。”
小桃看着姑娘强颜欢笑的样子哪里信她,却不敢再劝,看着对面的窗户推开,她灵光一现道:“姑娘可想好给主子送什么了?我还记着你有一套画还没绘完,不如送个整套的给主子,想来他定会高兴的!”
玉芙愣了一下,视线移到了那套十二花神上,淡淡说道:“我想着给先生也做套书签,再纳个鞋底来着,我的画在先生眼里恐怕是班门弄斧了,还是不送好些。”
小桃劝道:“书签姑娘已经送了侯夫人,缺少点新意,鞋垫虽好,却不太雅致,姑娘不若画完,将这三样一块儿送去。”
玉芙还真被她劝住了,一时间也忘了刚才那点儿难过,开始思索起来送先生什么才合适……好像真如小桃所说,三样一块儿才是最为周到的。
书签有心意,鞋垫有暖意,而画卷却有雅致。
想到这儿,她便将画卷展开铺到了书桌上,丹青勾勒如行云流水,端得一幅好意境,只是还缺少最后一月的梅花。
玉芙思索了会儿,坐在书桌前,竟不知如何提笔,直到窗棂处暗香浮动,才使她有了灵感。
只是——
映入眼帘的除却点点嫣红的寒梅,还有坐在对窗前的先生,两人就这样交汇了视线。
银光月色交错下,那袭白衣下的温柔显得格外惹眼。
忽地她就有了个想法,若将先生入画,才不会辜负此番绝色。
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坐在窗边的书桌旁,她描丹青,他写诗书,一直到了子时,那扇窗才关上。
玉芙望着桌上的梅花图,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这画就这样送了先生,也不知他会不会恼,还是留着再想想看比较好……
她换了寝衣躺在床上,心里乱糟糟的有了好些念想,直到后来睡过去,她做了梦。
梦里的她到了一处极为繁华的地界,人流如织,到处悬灯结彩,显得极为热闹,却不像是她会去的地方。
她站在哪儿,左顾右盼地在寻着什么,神情紧张万分,就算在梦里,她依稀感受到自己是怕的,提着裙摆到处走动,身旁没有跟着任何人。
后来人群慌乱,梦中场景又切换到了另一处,黑漆漆教人什么都看不清,她躺在地上痛哭,绝望的情绪仿佛能从梦里攀附到她心里,让她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直到有人拽住了她的手,她才恍然想到,那是先生。
而这场梦,到此处也戛然而止,变成了一片空白。
玉芙也终于醒了过来,坐在床上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山中静谧,夜晚也是伸手不见五指,她在黑暗里想着这场梦都觉着有些后怕,只得赶紧闭上眼睛找些慰藉,模糊间竟在床上摸到了那串菩提。
原来竟是脱落了,怪不得她会做这样的梦。
玉芙将菩提重新缠绕在腕间,淡淡的檀香让她没那么怕了,只是回想起梦中的场景,那种慌乱和恐惧到现在都会让她通体生寒,她隐隐觉着,这场梦像个不好的预兆,她却说不上来在预示着什么。
毕竟明日将要回到书院,就算是安定县里,也不会有那样繁华的场景……若预示着她回到应天府会遇到梦中之事,先生又为何会在呢?
一直到次日清晨,她都没能睡好,可她却不便将自己心中忧虑讲给别人,就这样硬生生忍了下去,期盼着是自己多想了。
第22章“若是怕,就牵着吧。”……
回到书院后,玉芙就正式拜入了先生门下,女子之身不用考取功名,权当是为了涨见识,顺带圆了小时候的梦。
学子们因旬假还未归来,她在书院的这些日子和在山中没什么不同,安逸温暖,顶多就是学的诗书更为晦涩难懂了些。
日子过得倒也快,一转眼就临近了元宵节。
玉芙早上起来后,便到了泮池畔,每日她都会在此处给先生晨昏定省,而后坐在书案旁听先生授课。
满屋的书卷气混合着山茶香,倒是令她很是喜欢,只不过……等过了元宵,那些学子们也就该回来了,越近期限,她的心头也越不安,一则那些学子们年岁都与她差不多,说到底还是男女有别,姑娘家面子薄,有些迈不过这个坎;二则她身为女子被先生收在门下,说不定就会有人不愿,很容易惹上麻烦;再则都是些有了功名的才子,她虽然这些日子进步了许多,哪里又比得上人家十年寒窗苦读,恐怕一道学习她也是听不懂的。
种种想来,她都不再适合在泮池畔听先生授课了,身为女子能学到现在的学问就已经足够,她并没有奢求太多,就想着今日见了先生把自己的想法说说,省得后头给先生添麻烦。
温时书走进来时,就瞧见小姑娘乖巧地坐在垫子上,怀中抚摸着兔子,兴致恹恹的,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有些欲言又止。
他将书卷搁在书案上,温声问:“可是身子不舒服?”
玉芙摇了摇头,“学生就是想着……师兄们就快回来了,所以想日后自己在屋中完成课业,等晚上再交予先生查看,这样可能更好些。”
听着她话音越来越小,温时书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你说的事我曾考虑过,只是略有不妥。每年此时,姑苏城里都会举办元宵诗会,学子们都会参加,我有意今年带你同去,让他们与你熟悉。你心中不用忌惮那些事,他们除却学问好些,品性也极为端正,不会排斥你的,至于学问上的事,若有不懂,我慢慢教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