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珂丢脸地揉了揉脸,不好意思地说:就是看的有点难受。
商壹蹙眉,此时他们还在唐闲清的无字天书里,看什么看难受了再问原因就显得愚蠢了。
他也没想到这些年的唐闲清能把两辈子过成这样。
这时,他又听唐珂道:我唐家出情种。
话音落地,商壹笑了,他抬手动作轻柔地碰了一下唐珂的眼角,像将并没有涌出的湿润染到自己指节上,转而又轻握住手,犹如握住什么易碎品。
他调侃:这是要承认那是你太爷爷了?
唐珂没摇头没点头,只声音闷闷的:我们没见过的。
是啊,商壹道:那你哭什么?
我没哭,唐珂强调,瞪他:我看电影也会哭的。
商壹:
他们这里的演员都很厉害,明明说是演别人的故事,别人看的时候却只觉得深陷其中。
商壹不说话了,脑子里却适时地演起了之前他看过唐珂所出演的几部电影。
《温柔的惊鸿》带给他的后劲最大。
在唐闲清万变不离其宗却千变万化的场景中,商壹下意识握紧了唐珂的手。
唐木槿在唐闲清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不要了命,就算现在他去地狱找都来不及。
一霎那,他在想,是黑无常口中的代价应验了吗?
我不记得你,也不记得木槿,之书看着唐木槿的墓碑隐忍着嗓音说:可我好难过。
喜欢你的感情是真的,无法忍受的痛苦也是真的。
他在至亲之人的死亡中向对方吐露心声,再续前缘,毫不退怯。
唐闲清说:没事,他只是一个好朋友,并不重要。
他把唐木槿比做一个不那么重要的朋友来抚平之书心中的伤痕,心想,万幸,他只告诉过之书有唐木槿,却没告诉他唐木槿是谁。
他努力地将两个人本该一起承担的苦往肚子里咽,一时间只觉得喉咙哽得难受,不多时心口有什么东西在往上涌,下一刻竟是让他生生呕出了一口血沫。
身带记忆和苦楚,他一个大妖也终于快到了临界点,需要小小的崩溃一下。
崩溃过后,他在之书惊惧的目光和担忧的话语中说:幸亏这辈子你是个男孩子以后就算是女生,咱们也不生孩子了,再也不生孩子了,我怕你疼怕你疼
他翻来覆去颠三倒四地说着这些,声调都变了形。
疼痛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相互的,彼此都疼,唐闲清却想,在它还能单向传播时,便全部冲我来吧。
无非就是一场修行而已。
之后唐闲清不知怎么说服的之书父亲,和他家庭的关系得到了缓和。
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还是得到了祝福相爱,哪怕只是一小部分。
唐闲清在十年后的某一天对之书开玩笑说:好之书,你看每次都是我追你,如果再有下一次,你能不能追我一次啊?
之书早就不是二十几岁的大男孩儿了,他考虑问题早已会翻过童话、往现实的路上想:哪来的那么多下一次?
唐闲清:只是个比方。我没想到你现在都烦我烦到不想见到我了
他语气低下去,眼睫也垂下去,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模样。
之书眼睛一瞪,瞳孔里带上了点慌乱: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我追你、我追你行了吧,追你个百八十年,你晚点儿答应好好体会一下被追的快乐?
那不行,唐闲清搂过人肩膀:追我一天就行了,百八十年太长了,我舍不得。
之书从鼻腔深处发出了一声不屑地哼,任由人抱着,也任由他们相互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一年四季换来换去,周而复始都是固定,可时间不等人,也不骗人。
在这种年轮中,之书又一个寿终正寝到来了。
直到呼吸渐停的最后一秒,他的记忆才像破了封似的往眼前飘,一幕一幕犹如走马观花,成了见证。
之书浑浊的双眼看着坐在他床边、容颜依旧的唐闲清,用力地用眼神表达:人妖殊途,我这福苍老的样子看两次就够了,到此为止吧。
唐闲清有没有看懂不知道,他只是温柔地、像之前很多次那样,亲吻了之书的手背,只是这次心中人没有再给他任何回应。
手上的力度软绵绵地,再没了气息──之书走了。
唐闲清不慌不忙地为他整理后事,让他入土为安,犹如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做很多回,所以也就不再预支难过了,因此情绪倒也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大开大合地大悲大喜。
他以为他还会像上次一样感受到相思红豆在哪里,都已经做好了大不了又是等待一百年的准备。
可等他来到黄泉路再也感应不到那一点情意时,他才发现,冥界里没有之书。
他找不到了。
人间地狱,他没有丝毫的线索和头绪。
唐闲清慌了神,这一次,他开始深刻地去想黑无常说的代价是什么意思。
是让他儿子自杀,还是让他和之书再也见不了面?
他踏过了似能蚀骨的刑罚去找冥界君主,带着满身的伤痕对他说:我犯的错我来承担,能不能让一切就到此为止。
冥王幽冥坐在阴冷的高位之上,闻言撇过头来,答道:不可。
而后他又盯着唐闲清看了好几眼,问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你是来自六合,还是来自现代?
唐闲清一心都在之书身上,听不见这句询问:那能不能告诉我,我爱人在不在这里?
幽冥单手托着下巴,感觉没意思,闭目养神:不在。
人尚且无情,何况是鬼呢。幽冥入了定,上三生后三世的感情琐事他从不过问。
彼岸花在他闭眼的瞬间也合上了妖艳卷曲的花瓣,在无声中送客。
唐闲清离开了冥界,在现世天南海北地跑,跑到哪里就尝试感知那颗红豆。
很奇怪,有的时候明明感应到了,他顺着方向赶紧去找,还没来得及高兴联系就又消失了。
就好像红豆在与他开玩笑,他离得越近,它便越不想被感知到。
这样过了两百年左右,在又一次空手而归回到本城时,唐闲清在一处人烟稀少的树林里救了一只受伤的小狐狸。
小狐狸可能是贪玩,趁着家里人不注意跑了出来,被一只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野兽盯上给撕咬住了肩膀,牙齿再往上一点就是咽喉了,很危险,也很血腥。
小家伙奋力挣扎,吓得瑟瑟发抖,鲜血染了一身。
唐闲清早已不是路遇不平拔刀相助的性格了,他默然地看着这场闹剧半晌。
直到小狐狸的叫声实在太凄惨,又在野兽对他发出了一声挑衅般地低吼时,唐闲清脑门儿的青筋这才轻轻一跳,没忍住一掌拍死了那畜牲。
得到了解救,小狐狸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不包扎不照顾,很大几率还是会死。
唐闲清最后还是没能狠下心转身就走,将他带在了身边。
几天之后,他才发现这狐狸竟然还是个妖怪,只不过那天被咬的时候吓傻了,都没想起来用妖力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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