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栀早上顶着炎炎烈日摘了好几筐茶叶,都快作古而去了,这会儿脑门上还沥着汨汨汗珠,没什么胃口:“算了,我吃不下。”
陈路周看她一眼,“随你。”
撒什么娇呢,我管你啊。还吃不下。
陈路周回房间收拾设备,准备去茶叶山拍摄,这会儿正在厕所刮胡子,朱仰起蹲在门口收拾画具,啧啧两声,不怕死地跟他发科打趣,“还关心人家吃不吃早餐,咋了,怕蔡莹莹一个人把整个自助区吃完啊,你倒是知道心疼人啊。”
陈路周把刮胡刀冲干净,用清水抹了一把脸,“有病你。”
朱仰起笑起来,“我觉得徐栀蛮酷的,而且很有意思,你看陈星齐多怕她,不过你那个挣钱的项目怎么回事?”
“我随口唬她的项目,八字没一撇,”陈路周收拾干净出来,把无人机装进包里,一边拉上拉链,一边无语地说,“谁知道她真想掺和进来,她就一点没自知之明吗,你看我想带她吗?”
朱仰起仍是笑眯眯:“想啊。”
“你眼睛有问题,有点好感而已,我要真想谈恋爱跟谁谈不是谈,”陈路周捞过床头正在充电的手机,看了眼微信,徐栀对话框上有个显眼的1,他没点进去,随手把手机塞进裤兜里,“懒得跟你扯,陈星齐我带走,你今天自己玩儿吧。”
朱仰起求之不得,赶紧拱手作揖,“我以后再也不调侃你了,大恩不言谢,以后哥给你做牛做马。”
“做牛做马我都不指望,你好好做个人,以后少在徐栀面前扯些有的没的。”陈路周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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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栀和蔡莹莹吃完早饭回到房间,老徐和老蔡电话几乎是同时拨过来。两人坐在床上对视一眼,哎,又开始了。
这两年老徐和老蔡内卷得也很厉害。老徐是一直对徐栀无微不至,蔡院长是这两年被蔡莹莹张口闭口的“别人家爸爸”给刺激的,因为她总是在老蔡面前说,“你看看人徐栀爸爸……你再看看你……”
徐栀接起电话的时候,叹了口气,正因为蔡院长的暗暗较劲,老徐这两年对她的关心也越来越频繁,“怎么样,傅叔那好玩吗?”
“还行吧,”徐栀接起电话,开了扩音,心不在焉地刷着社交平台,“还挺凉快的,早上我去采茶了,傅叔给您装了两包,等炒好,我给您带回来。”
“哎,小蔡也在你边上吧,”徐光霁在电话里说,“这丫头真是,回来又要挨打了,拿他爹的鞋油给她姥当头油抹,她姥脑袋上现在一股皮鞋味,洗都洗不掉,夜里还有点发光。”
徐栀看了眼蔡莹莹,果然那边已经吵起来了。
“是姥姥自己说要抹的,我哪知道!你凶我干嘛呀,行行行,我回去给姥姥磕头赔罪,蔡宾鸿,你再骂我,我就不回来了!”
蔡莹莹气汹汹挂掉电话,徐栀匆匆对老徐说了句,“那我也挂了,您别担心我,这边挺好玩的。”
电话那头,徐光霁正要说什么呢,电话就毫不犹豫地嘟嘟嘟被人挂断。
两人同病相怜地坐在食堂,对面的蔡宾鸿也是一脸跟发了酵的面粉似的气鼓鼓,“这臭丫头,脾气越来越难管了,真以为我不敢打她,看她回来我不打得她屁股开花,就估出来那点破分数,我差点当场出殡,还敢跟我发脾气——”老蔡说半天,见徐光霁没搭腔,“想什么呢你。”
“不对劲,”徐光霁若有所思地摇摇头说,“真是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蔡宾鸿问。
“徐栀啊,”徐光霁放下电话说,“她刚刚居然说里面挺好玩的,她从来都觉得里面无聊透顶。”
“你也太敏感了,小孩子的心态一会儿就一个变,我们哪摸得准。”
“是吗?”
“你别想太多了,徐栀自从她妈妈走后就一直太压抑了,既然觉得好玩,就让她在里面多玩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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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点茶山人还多,拍照的,采茶的,写生的,络绎不绝。因为太阳还没那么毒辣,再过一两小时,这边几乎就没人了。
不过这会儿也是火伞高张,陈星齐是没敢想,他哥居然让他下去帮傅老板采茶。
陈星齐心说我十指不沾阳春水,我妈都没舍得让我干过活,但看他哥这铁了心的样子,干脆问了个最实际的问题,“给工钱吗?”
陈路周给了他一顶斗笠,斗笠松松垮垮地压了他半张脸,“那哥你呢?”
陈路周挺不要脸:“哥在旁边帮你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幕。”
陈星齐转身要走:“我还是回去画画吧。”
“你昨天扔画板的时候扔得不挺干脆吗,行了,今天不用画,正好,傅老板这会儿缺人手,”陈路周拿着相机在调试镜头角度,把镜头不偏不倚对准陈星齐,轻描淡写、阴阳怪气地样子也挺欠,“来,笑一个。”
咔嚓几声。电光石火之间,陈星齐赶紧先比了个耶。
陈路周收起相机,懒洋洋地靠在一旁的阴凉树下一张张检查照片,差强人意地点点头说,“还行,光线不错,下去干活吧。”
陈星齐不情不愿地戴上斗笠,“那给我拍好看一点,我要发朋友圈的。”
“我技术你还不信?别人求我拍,我都不拍好吧。”
这倒是,他哥的拍照技术简直一绝,不然陈星齐也不会听他一句,走,哥今天带你拍照去,就被人拐到这儿来。
不过陈路周向来不做人,他哪有功夫搭理陈星齐,把人忽悠下去就开始去倒腾无人机准备拍茶山了。
半小时后,陈路周驾轻就熟地把无人机缓缓升上去,在一旁监工的傅玉青没玩过这个,不知道是所有的无人机都这样,还是他的设备太烂,看他好像挺有钱,应该不至于买不起更好的设备,但噪音还是挺震耳欲聋的。
所以他一开工,附近就有不少人过来围观,有些茶农一听见这个嗡嗡嗡发响的声音在头顶就手足无措,提心吊胆地不敢工作。他怕影响人工作,又只能找个偏僻的地方去升,但这样的话,整个茶山的全貌拍不下来,或者不够正。所以,他一直在想办法找角度,傅玉青觉得这小子挺有意思,应该说特别有意思,明明他这个老板就在边上站着,可以让茶农们先停工,但他不,也没有要敷衍了事的交片子给他,反而一直在给自己增加拍摄难度。
后来听旁边采茶的老师傅解释说,傅玉青才知道为什么,
“傅老板,他是怕耽误我们进度,他刚问我每天几点能采完,我说一般十一点之前,因为十二点太阳会更毒一点,我说我们没关系,你先拍就好了,他说没事,他再找找角度,让我们别耽误进度,这孩子还挺好的。比上次那个来那个节目组的人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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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栀本来打算下午睡醒去一趟傅玉青的茶室,转念想到傅玉青这会儿应该在茶山跟陈路周弄拍摄的事,因为傅玉青去茶山很少带手机,所以她从被窝里伸了个懒腰,捞过床头的手机打算问问陈路周,拍摄结束没有。
刚摸过手机解锁,就听见蔡莹莹在一旁刷朋友圈,刷得大呼小叫,期期艾艾的。
“我……这,这,这,陈路周也太会拍了吧。”
徐栀:“他拍完了?”
蔡莹莹目不转睛地放大手机上的照片,“不知道,我还没他微信啊,我是看傅叔发的,他说这些照片都是陈路周拍的。”
“难得啊,傅叔今天居然带手机了。”徐栀嘟囔着打开傅玉青的朋友圈。
傅玉青是个还挺爱发朋友圈的人,还挺符合当代中年人的现状,最新一条就是陈路周拍的茶山全景,一眼看着挺恢弘大气,仔细看还挺有氛围感的,天空仿佛被云雨洗过,是一抹鲜亮的霁色,与绿得像翡翠一样的山林交相辉映,他没有刻意抹去人物的斜影,就着磅礴而出的光束,雾林山间都是烟火气。
徐栀觉得他确实很会拍,意境做得很实。
不过蔡莹莹解读的不是这张,而是另外一张:“你看啊,陈路周真的超级浪漫,他居然连拍个山鸡都要拍一对。”
徐栀:“……”
第17章一起·吃饭吗?
徐栀去茶室的时候,傅玉青正和陈路周在闲聊,他还坐在上次的位置上,脚边摆着无人机,茶室里摆着烟雾袅袅的檀香,一缕青丝萦绕在两人面前,傅玉青一边给他倒茶,一边随口问了句:“你跟徐栀同岁吧?”
陈路周背对着靠着椅背,他还挺懂喝茶礼,傅玉青给他倒茶的时候,还知道五指并拢握成拳,掌心朝下,轻轻叩敲三下桌面致谢,低头看着杯子说:“她哪年?”
傅玉青放下茶壶,想了想,“97的吧,好像是7月上旬生的,你呢?”
哦,巨蟹。
“她大几个月,我11月。”陈路周端起茶杯喝下小半杯说。
“哦,那你还得叫她姐姐。”
陈路周差点被呛,半口茶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心说,得了吧,她算什么姐姐。
“你今年应该也高考?”傅玉青难得和气地盘着手里的核桃,又问,“打算去哪儿上大学?学摄影吗?”
陈路周下意识看了眼地上的无人机,笑了下,“没有,拍着玩儿的,我打算出国。”
“出国有什么好的,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就是有点崇洋媚外,”傅玉青这人惯以宫笑角,中年人的通病,抬眼间看见徐栀走进来,立马张口招呼,“徐栀,你来得正好,你告诉他,咱国内有多少好大学。”
陈路周一边想着我用她说,一边漫不经心地回过头,果然,身后站着一个人,他有点无语地把视线收回来,怎么哪都能碰见,没完了。他把茶喝完,也没解释,跟傅玉青说了句,“要没事我先回去了,片子我得回去剪,过几天发给你。”
傅玉青也不再强留,把他茶杯收了,“行吧。”
不过等人走后,一针见血地对徐栀说,“我觉得这小子好像不太喜欢你,刚跟我聊得还挺好的。”
徐栀也懵懵懂懂,回头看他离开的方向,哦了声,“我们本来就不熟啊,而且,出不出国本来就是个人选择,您不要老觉得别人崇洋媚外。”
傅玉青话锋一转:“那你呢,我听你爸说,你这回考得不错,想好了吗,去哪上大学?”
徐栀叹了口气,“不出意外应该还是庆大吧,我没想过要去外地,主要是麻烦,对了,傅叔,你要不要做个直播试试?”
“直播?”
徐栀说:“对,现在叫村播,带动农业发展嘛,就是直播摘茶叶,直播炒茶叶,这样销路更广。”
“我看着很缺钱的样子吗?”傅玉青把凉掉的茶水都倒了,叼了根烟在嘴里,“你这小脑袋瓜一天到晚就想赚钱,能不能想点别的?”
“我这不是也想为你出一分力吗?”徐栀说着,好奇地想从傅玉青那拿根烟抽,被傅玉青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开。
“出力?你是看上我的生意了,你多学学陈路周吧,一个大小伙,精神思想比你丰富多了,人多浪漫啊,一天到晚拍些花花草草鸡鸡鸭鸭的,也没见他张口跟我要钱,你们现在就应该是聊梦想和大海的年纪,而不是急着跟老板谈钱。”
“你就是不想给他钱,”徐栀一语道破,“那不行,人辛辛苦苦给你拍了一天,你得给他钱。”
“他都没张嘴,”傅玉青四两拨千斤功力了得,逗徐栀,“你在这唧唧歪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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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
陈路周打开电脑准备剪片,不过另外一台电脑没带,这台只能粗剪,陈路周又只能花钱重新买软件,趁着下载的功夫,得空靠在椅子上养了会儿神,然而陈星齐脸都气绿了,像盆绿植牢牢栽在他旁边坐着,死活不肯走。
陈路周大剌剌地敞着腿靠着看他一会儿,见他憋得两只眼睛通红,这才象征性地伸出手毫无歉意地捋捋他的后脑勺哄了两句,“行了啊,你再生气也没用,我相机里就这么几张。”
“大骗子!”
“嗯,我错了,”他毫无诚意,说着一边去开软件,快速输入一串密码,“你回去跟你妈说,让她好好教训我一顿。”
有恃无恐,就是仗着爸爸妈妈都不会对他怎么样,可劲欺负他。陈星齐眼泪都出来,浑身都卯着劲,“你想教训我你就打我一顿,我还以为你真这么好心带我去拍照,害我在山上被叮一身蚊子包,还差点被蛇咬。”
“你下次稍微控制控制脾气,我就不整你。还有,少扯,”陈路周懒散地抱着胳膊看他一眼,“都说了那不是蛇,那只是蜕掉的蛇皮。”
“那我这一身蚊子包怎么说,我痒死了啊。”
“你自己没带药?”
“我带的都是驱蚊水,谁知道要下地干活!草,茶山的蚊子好毒啊,跟中了九阴白骨爪一样,浑身都痒。”陈星齐有点抓狂。
“我看看,”陈路周伸手把他扯过来,掀起胳膊看了眼,“你先回去洗个澡,我等会帮你问问别人有没有带药。”
陈星齐嗅着味儿了,“你是不是借机要跟那个姐姐搭讪了?”
陈路周把他手甩开,靠在椅子上敲了下键盘,把软件打开,“你管我跟谁搭讪。”
“你好不要脸哦,哥。满脑子都是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