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何她已忘记了一切,还要她重新遇到他,爱上他,然后再经历这蚀骨锥心的一刻?
分明已决定再也不要与他在一起了,分明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为何又一次要将她推到这等境地?
她竭力想将那泪水憋回去,毫无作用:“既然你没死,那便最好了。这段时日我也想过了,从前是我想的不可靠,仙凡怎能在一起?往后你便去过你的日子……将我忘了罢。”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发颤了。
封戎没料到好不容易相见,她竟然要他忘记。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汲起了水光,好似就要落泪,抓着她的手死死不松。仿佛是祈求,更像是哀求:“为何要我忘记?你可还是恨我?恨我封印了你的灵力,将你困在身边?我错了,我当真错了,莫非你就这么狠心,当真要因此与我分开不成?”
清霄帝君背过身去,不敢看妹妹脸上的表情。
饮溪唇瓣颤抖着,泪珠滚滚而落,她说不出一个字,不肯摇头,也不敢点头。她心中想说的话太多太多,想问问他这千年来去了何处?为何现在才来?又想问问难道时间果真能泯灭一切,让过往都烟消云散?
她不敢问,怕听到不愿听的回答。
若她还是先前那个无知无畏的饮溪,倘使作为皇帝的封戎肯向她道歉,那么她会义无反顾的与他在一起。可如今忆起了这么多,要她如何能装作不知道?
饮溪更不敢让他知晓自己已经忆起了一切,她怕一旦说出口,那埋藏了千年的不甘又会重占上风。
如今看来封戎也记起来了,她当真不敢面对这样的他,且需要时间好好的想一想,想一想究竟该怎么做,想一想从前的爱恨情仇该如何安置……
饮溪不敢听他说话,她知晓只要他开口她一定会心软,死死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几分来。
“我今日累了。”她甚至连一个借口都不敢编,说完这句就缓缓的别过脸去,将手抽回,不再看他。
封戎还欲再说什么,清霄帝君忽然开口了:“饮溪累了,魔帝请回。”
她才被提了魂,虽傅榆没有得手,却还是恐损伤了些许,封戎想到千年前同样的经历,心痛的碎裂成几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纵使现在一刻也不愿离开她身边,还是缓缓站起了身。
声音收回几分平静:“……那我便先走了,还望帝君将她照顾好。”
“不劳魔帝费心。”清霄不轻不重挡了回去。
饮溪就这么背着身子,直听到他顿了顿,脚步渐行渐远,连潜寒宫都没了他的气息,死死憋着的抽噎这才发出声来,捂着锦被彻底哭出声来。
清宵帝君疾步上前,两指探上她的经脉,没有探出不对,浅浅松下气,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了床沿,一遍又一遍摸她的长发。
饮溪翻身,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身,脸埋在那衣襟之上,痛哭不已:“兄长……我忆起来了……”
清霄帝君身形一震,听到这一声三百年不曾听到的兄长,数不清的酸涩涌上心头。
“你不听话……”怪不得她方才会说那样的话,怪不得她拒绝了魔帝,原来是记起了……一千年过去了,他的妹妹仍在为一个魔流泪。
“若是肯听我的话,好生在天界修炼不要乱跑,好生跟着灵鹫在紫薇恒,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说到这里,万年来清冷镇静的帝君也忍不住颤着声。他想到这千年来发生的一切,胸前满是难以言喻的痛,他只恨自己没有将她看劳,没有将她护好,终究还是让这唯一的妹妹遭受了这么多心酸苦楚。
饮溪只是摇头,除了哭便不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剩无助。
清宵帝君长叹了一口气,回身抱着这个妹妹,自她长大后清宵便再没有抱过她了,幼时她因为摔倒了哭,使不出术法哭,摸不到仙鸟的尾巴哭,他独自一人将她养大,那时也是如现在这样抱着她。
妹妹抱着他,依赖他,软软的叫一声兄长,清宵就会为她做好所有的事。
可是如今这一件,要他如何能帮?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就是接上了之前饮溪在冥府地牢里的剧情~
然后既然大家都觉得上一章不好,那我就试着改改?
第124章
千年前甘余神君蓄力一击终究是落在了饮溪身上, 察觉到异动破窗而入的武状元来时已经晚了, 情急之下以力回击挡下了大半,但仍是有一部分落在了饮溪身上。
饮溪神魂与身躯皆受了损伤, 被兄长清霄帝君送至昆仑山王母娘娘处养伤, 这一养便是七百年,因神魂受损, 失了从前几万年的记忆。
清霄帝君再不想让这唯一的妹妹受到任何伤害,知晓她失忆后,心里一半是悲,另一半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宁愿往后叫她重新开始, 也再不要与魔帝有任何纠葛。大隐隐于市, 他知道魔帝必不会就此放手, 于是将她养在九天玄女处, 又与魔帝定了那所谓的赌约,他已然算尽了一切, 只等时机成熟,就将妹妹接回来养在自己身旁。
凡人道人算不如天算,殊不知神仙也无可奈何, 清宵确然如魔帝所言机关算尽, 然而算尽, 结果还是往着最不可能的方向去了。
……
饮溪自然不知晓兄长与封戎之间还有一个赌约,她不知道封戎这一千年在哪里,都做了什么?为何会化作凡人, 封印了记忆与灵力。但是她心里清楚,醒来时见到的封戎已经是千年前的那个封戎了,他带着他们的记忆,带着前尘过往,是以方才看她的眼神里才会有那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素来不是个会扯谎掩饰之人,不敢面对他,只怕自己暴露太多。
自那日后,封戎果真没有再来过了,饮溪生活恢复如常,她仿佛只难过了那么一瞬,第二日清霄帝君再来时,已从她面上看不出任何走不出来的情绪。
知晓她在冥府里遭遇了那么多事,先前因害怕帝君惩罚而躲起来的灵鹫仙子也回来了,与吟霜仙子两人一起,日日凑在她的屋子里。两人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吃食与话本子,整日里吃吃喝喝,嘻嘻哈哈讲些天界趣事,不论她愿不愿,拉着她一道玩,势要将她从那过往中拉出来。
谁也不知晓眼前这个傻乎乎反应总是慢半拍的仙就是千年前的初羲元君,只当她这一次不过是在冥府遭了一点罪,并且仍是忘不了那凡人。
众仙眼里这算什么事?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凡人怎可与神仙相比,仙凡相恋本就是不切实际的事,只饮溪傻,去了一趟凡间竟把心给了一个凡人,早知她早就少女怀春,先前便不该将那讲凡人情爱的话本子给她看。
这几日不知为何,流萤仙子也不揪着她们这些小仙修炼了,倒像是因饮溪的事刻意给她们放风,这更是让灵鹫与吟霜二人彻底闹腾起来。
饮溪虽不像从前那般与她们在一处耍,倒也没有阻止她们做什么,听他们日日在屋子里吵闹,感觉这一刻冰冷冷的心也有了几分热意。
长夜来过一次,这个神仙万年来不曾变过分毫,一只长笛在手,长身玉立温文尔雅,口中总有讲不完的趣事,洞府里总有数不清的新奇玩意儿。
他来时带了一壶酒,就此打发了吟霜与灵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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