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她已大步行至扇门前,一推门出去,留给她一个阖上门的背影。
九重天,玄女宫。
金茫笼罩之中,仙雾缭绕,白玉架桥,仙娥三两飘过,坐在桥边喂池中鱼。
一女子坐在亭台之上,身着华彩霓裳衣,飘带浮在空中。细看之下,女子着飞天髻,其上珠翠点缀,莹莹生辉,一张面容冰丽出尘,丹唇外朗明眸善睐,瑰姿端庄,耀如春华。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眉眼生的绝色出尘,又多了一股冰峰锐意。笑时艳若三月朝阳,不笑时冷若冰霜,肃穆威严。
周遭仙乐缥缈,她斜靠在楼阁的榻椅之上,闭目浅息。
有抱着竹卷的仙童上来,将东西摆在案几之上:“娘娘,这是近日凡间各处的祈愿。”
那女子遂睁眼,抬手拿起一卷翻阅。
仙童从旁染上一炷香,又将杯中倒满了水。
只见女子看了看,倏而眉间蹙起,又笑了笑,抬眼问道:“清霄帝君何在?”
小仙童低眉顺目:“适才得了消息,帝君在紫薇恒论道。”
“紫薇恒?”女子起身:“罢了,过去瞧瞧。”
……
紫薇恒,辰星宫。
大殿之中空旷幽然,唯正中一张悬空棋盘,左右各坐一位仙者。左边须眉白发,面目慈态,右边星眸朗目鬓若刀裁,列松如翠,有如拥月在怀,携冰带雪,凛然拒人于千里之外。
老者执白子,端详片刻,落下。
白玉般的两根手指紧随其后,也落下。
老者看着棋盘,笑:“当真是玲珑七窍心,一段时日不见,棋艺愈发精进。”
年轻男子神情不变,一开口,冰萃玉取,寡言沉稳:“谬赞。”
老者已撂下棋子,端起一杯闲茶:“这一盘棋下的机关算尽,却不知你忧心之事是否也尽在掌控中。”一番话,话里有话,意味深长。
男子眉眼尽显冷淡:“不知你所言为何?”
老者浅笑:“天命所归,非你我之力能阻拦也,大道无常,各安天命。”
男子平平看他。
忽听得前方仙童来禀,说九天玄女娘娘上了门,要见清霄帝君。
还不及人回应。
人未至,声已闻。
“贸然登门,还望见谅。”
老者笑问:“寻人寻到我紫薇恒,不知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只见身后十二仙婢拥簇之下,玄女娉婷袅娜入内,直直望向一旁冷然的俊美仙君。
“人丢了这么久,都将法子寻到了我这处来,清霄大帝却好雅兴,仍在这里下棋。”
她一抬手,一卷竹板便徐徐在那人面前展开。
仙君眼睫微垂,眸光沁冰雪,视线在那竹板上定了定,倏然一紧。
忽而起身,一踏步浮影重重,立时便行出几丈远,几步便不见了踪影,声音却自远处而来:“先行告退,二位恕罪。”
身后老者仍旧淡笑,全然没有讶异,仿佛早已料定一切。
这个时辰,太清殿各处皆已亮上了灯,唯有书房一片黑暗。
饮溪在门口顿了顿,看着那门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徐公公从旁站着,并不出声催促。本就是他兵行险着擅作主张,但愿仙子能说些好话,莫要有争吵。皇帝情绪不稳,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饮溪终还是进去了。
屋内黑黝黝,乍一入内看不到什么东西,她手一抬,几盏烛台同时幽幽亮了起来,也照亮了桌前那人的脸。
他就这么坐在桌前,不做任何事,那双总是明亮的眸子此刻黯然无光。
烛火光亮骤起,他稍稍闭眼。
“……你来了。”
饮溪喉间涩涩:“为何不吃东西?”
封戎唇角轻扯,抬眸望她:“你可是在忧心我?”
鼻腔冒然涌上一股强烈的酸涩,她冲着他道:“是你错了!此事是你的错!”分明是他的错,为何要她难过?
封戎定定看着她:“是我错了,我却不悔。”
饮溪有些不可置信,又听他接着道:“倘使再来一次,我仍会做一样的选择。”
她只觉那一腔对他的爱意忽然被浇上一盆冰水,凉到她全然无措,凉到想要忘记与他的一切,凉到恨不得立马消失在这世上!
不愿回去只因心有不甘,只因知晓不可能将他如此轻易放下。只是为了听他用往常那样温柔的语调,诚心诚意说一句他已悔了,往后再不会欺骗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