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不由得眼光聚集到韩子身上,吕郎中便顺着眾人注视的焦点说:「没错,接下来就请韩子道长说明他所观察出的情形。」
韩子斜眼瞄了吕郎中一眼,有点无奈的起身接着说:「各位前辈,我与师…哦,不,与吕郎中一同回到梅兰阁后,香香姑娘已醒来两天,虽然精神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三餐正常用膳,体力也已大致恢復,就一般情形,应该已经无大碍,但是贫道发觉,香香姑娘额头印堂总有一抹无法散去的黑影,这团黑影时有时无,忽大忽小,证明这抹黑影,应该是活的,且与香香姑娘有某种程度的相连,而身体的状况,也会受到影响,会日渐衰弱。」
大伙儿越听越玄,神怪之说,不是没听过,甚么魂魄、甚么印堂发黑,但是现在叫大家亲身面对,一时还真难适应,王谦不由得提问说:「道长年纪轻轻,却是法力高强,实在敬佩,但这香香姑娘沉睡,印堂黑影,与昨晚夜闯咱们羽凤楼的壮硕大汉有何关联,还请明示。」
这话说的有些酸,有点意思是指韩子东牵西扯,拉来个怪力乱神便好交代。
韩子作揖回曰:「事有牵连,王总管必然已知其前因后果,至于神怪的部分,贫道师承所学,据实以告,大家信或不信,就不是贫道所能指点的了。」
万霸子见大家话有些说拧了,便打个圆场说:「大伙儿先听着便好,道长不必有忌讳,儘管直言。」
韩子作揖接着说:「既然香香姑娘已醒,贫道便请香香姑娘协助,施法咒语在香香姑娘身上,以便探出这一抹黑影就竟是甚么来歷。」
大厅眾人都睁大了眼睛,竖起耳朵,韩子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这的确是一股残存的邪魔之气,积存于香香姑娘体内。」
眾人不由得发出低沉叹息声,这与他们先前所知道的事情有了连接,所以才会发出这种『原来如此』的叹息声,因为这邪魔之气的事,这两位年轻人之前曾经提出警告,但消息还没到万霸子那儿便被王总管、郭教头斥为无稽之谈而挡了下来,所以大傢伙儿都有耳闻这件事,但都是见头去尾,不知所以然,即便后来万霸子知道了前因后果,也没怪罪下来,因为这种事,没碰到谁也不会相信。
万霸子叹了口气说:「你当初说,这黑影是邪魔附身,要我们把香香姑娘移到安全的处所,那昨晚夜闯梅兰阁,把梅兰阁屋顶都掀了的怪物,难道就是为着这股所谓的邪魔之气而来的吗。」
韩子说:「当初只是推测,但经过昨晚遭遇到那妖怪后,我已经确定这种推测是正确的。」
万霸子说:「你是说,那妖怪确实是来找香香的,为什么呢?」
韩子说:「因为那妖怪在香香身上要做的事,还没做完,所以他一定会再来完成。」
万霸子有点难以理解的口吻说:「甚么事。」
韩子说:「经过我们前阵子的打探问话,了解之前的一些事情,归纳的结果,请容我说一个人,说出来之后,万霸子当可全然明白。」
万霸子说:「谁?」
韩子说:「这个人叫作白秦。」
万霸子苦皱着眉头,彷彿很用力的在思考并绞着牙说:「白~秦~!」
忽然万霸子重拍桌子一声,连桌上杯子都被砰到半天高,不可置信的咆哮说:「你是说,昨天晚上那隻妖怪是白秦扮的。」
韩子说:「不是扮的,那就是白秦的真实面貌。」
眾人无不发出惊叹的怪叫声,之前因为万霸子有发过白秦的搜索令,虽不知原由,但眾人皆清楚记着白秦的身型特徵,面容概述,甚至有人还拿到画像图,这些都与昨天晚上所遇见妖怪有着天壤之别,这妖怪足足有一个半人高,体格壮硕,火光照射下,全身散发着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暗紫光泽。
韩子眼光注视着王谦说:「最近羽凤楼这些难以解释的怪事,都是有所关联,而关键就是这个白秦。」
昨晚这妖怪动作敏捷的自庄园翻墙而入,直奔梅兰阁,虽然被护院发觉鸣急锣招集眾人围于阁楼前,但这妖怪似乎一点也不怕,或者应该说,这妖怪似乎一心一意只想奔向这梅兰阁楼顶的香林苑,其他的人事物都不放在心上,一开始围在这妖怪周围的二、三十人,加上后续前来帮忙的护院,甚至后来惊动了练团武士,加起来上百人都无法阻止这妖怪的行进。
韩子说:「各位前辈,贫道年轻识浅,但这次的事情却是很有把握,请恕贫道直接了当的说了,这白秦就是一隻专门吸人魂魄的妖怪,被吸取魂魄的人,会全身乾瘪,精血尽失,并会因此长眠不醒,直到活活被饿死,两位天仙阁的姑娘就是如此,至于香香姑娘,一定是白秦在吸取魂魄时,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必须先暂止离开,但却在香香姑娘体内残存了一些邪魔之气,所以白秦一定还要再回来,吸取香香姑娘的魂魄并取回自己残留在香香体内的邪魔之气。」
韩子一口气简短的说出这令人毛骨耸然的怪异结论,怪异是怪异,但每个情节都是大伙儿亲眼所见,厅上眾人莫不哑口无言,不信都不行,这妖魔鬼怪的,平时是听得很多,但都是传说,是书上写的,是茶楼说书先生绘声绘影说的,谁也没真的亲眼见过,现在可好了,大伙儿不但看到了活生生的一隻,而且还是衝着咱们羽凤楼来的。当时这妖怪一路衝上香林苑,见阻碍便横拳一扫,挡在路上的人无不被扫个东倒西歪,怎么砍,怎么劈,这妖怪完全不当一回事,若不是这两个年轻人及时出现,与妖怪在香林苑激战数回合,最后将妖怪击伤迫其破窗逃出,否则大伙儿死伤恐怕不止这个数儿。
韩子说完话,眾人沉默许久,总管王谦终于先开了口低声说道:「万霸子,生意要紧,先将香香姑娘安置于清安阁吧。」
万霸子思索许久,其实也是这个主意,但还有一些问题要考虑,这白秦就算是个妖怪,又吸我两个姑娘的魂魄,但这话能从我羽凤楼这儿传出去吗?羽凤楼闹妖怪,这生意以后还怎么作,香香这块镶金的牌子送了出去,还能回的来吗?这事又牵扯到白秦,处理起来更棘手,因为谁也知道知府大人与白秦是有点关係的,不顾着这点关係,万一处理不好让知府大人面子上掛不住,到时候赵知府迁怒于我羽凤楼,那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看来,妥当一点的作法应该是封锁所有消息,并找外人除去妖怪,我羽凤楼一概不知情,置身事外,至于香香,必要时也只得忍痛割去,毕竟留得羽凤楼这片青山在,不怕没材烧。
主意打定,万霸子终于开口说:「这香香姑娘我们一定要照顾好,但羽凤楼的生意是我们的根,马虎不得,就依总管的提议这么办,不过,郭教头,你精选一批武士,也跟着去护守香香姑娘,见机行事,懂吗。」
郭横回说:「知道了。」
万霸子此时起身,走到了吕郎中和韩子身旁说:「两位对此妖怪最为知晓,还有劳两位此事鼎力相助,事后必重重酬谢。」
吕郎中说:「在下理当义不容辞,只不过在下只是个文弱郎中,能帮的有限,此事还是得看韩子道长能否见义勇为,答应帮忙。」
韩子瞄了吕郎中一眼,有气无力的说:「斩妖除魔乃我道份内之事,贫道必定尽力而为。」
万霸子听到想要的答案,开怀拍着两位年轻人的肩膀,便回头进入内堂,行进间还交代总管王谦:
「这两位年轻人现在为我办事,甚么事你都得配合着办理,不得有误。」
王谦作揖回答:「属下知道了。」
吕郎中和韩子与王谦稍作商议,都觉得将香香迁移至清安阁的这件事越快越好,便决定立即准备,用完午膳即动身去清安阁,吕郎中和韩子问清楚了地方,便告辞了王谦,先行前往清安阁四周查看环境地形。
清安阁也是万霸子的產业,离城约五里的偏僻林里,外人多不知晓,这其实也是万霸子要刻意隐瞒,以便有时不方便出面或是不要牵扯到羽凤楼的事要处理,都可以拉到这里来办,像是之前天仙阁的两位姑娘,便是被送到这里医治,即便死在这里,也比较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处理也方便的多。
吕郎中和韩子才刚出城,没多久过了一个小山坡,一见没人烟,便见吕郎中轻弹一个小碎步便如幻影般消失无影,韩子见状,也跟随一个起跳,到了半空脚步还没着地也一样如轻风拂过消失无踪,可是才一眨眼功夫,两人已在五里外的清安阁现身,这地方环境清幽,阁楼四周有围墙,围墙外东边有一小潭,四周树林茂密,倒真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两人才停下脚步,一派轻松,吕郎中便说:「怎么觉得你的『镇灵诀』跟『退灵诀』用在昨晚那个妖怪上,好像一点效果都没有,你平时到底有没有在练呀。」
韩子有点不好意思的回说:「怎么会没效果,你没看白秦表情痛苦扭曲,浑身抽蓄,不能自主,这些多少有点功效吧。」
吕郎中说:「那是你的关係吗?那是他自作自受,吸了紫光灵气,又嚥不下口,现在被反噬的结果。」
韩子有点委屈的说:「我修行又不是为了搞这个的,能打成平手就很不错了,你以后别再叫我扮甚么斩妖除魔道士的活儿了。」
吕郎中被韩子这么一说,语气马上转换成安慰的说:「好啦好啦,你也有很厉害的地方呀,像是吹牛编故事的能力,直逼茶楼说书先生的九成功力,看看羽凤楼的一大傢伙都被你唬的一愣一愣的,这活儿还非你不行。」
韩子心情低落的说:「我不想玩了,我想回家修行去了。」
吕郎中回说:「不行。」
韩子说:「我真的不太行了,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孤身静修一百多年,糊里糊涂就被你拉出来淌这趟浑水,名字还莫名其妙改了,也不先找人商量一下。」
吕郎中说:「改名字这档事,有让你吃亏吗?我吕洞宾改成吕宾,你韩湘子自然叫韩子,你吃亏了吗,况且我是谁呀,你不会才闭关一百年,就不认人了吧。」
韩子说:「您是我引道师尊,弟子有点小衰,承蒙吕大仙引入仙道。」
吕郎中热血拍了韩子肩膀说:「就是呀,既然我们有缘为师为徒,我怎么会害你,修仙不是一天到晚躲在高山深谷里默经练身体就行,要出来与人群交往,要感受喜怒哀乐,要歷经七情六慾,修仙即是修人性,是修人灵,多经歷这样的过程,才叫修行。好比现在这件事,多难得呀,一百年也碰不到一件,现在开了个头,我找你一起参与,也是在帮你修行。」
韩子说:「真是说不过师尊,可是这已经摆明了我们两个加起也制伏不了走火入魔的白秦,死缠烂打也解决不了呀。」
吕郎中说:「嗯,没错,我们这种老实派的修仙人,一般都只作自身的修练,为求精纯,不会花费心力去修练甚么降妖御魔的功夫。但是修炼『辟尘道』的修仙人就不一样啦,他们专门干这种事,找他们来帮忙就对啦,而且,我强烈怀疑这白秦也是『辟尘道』的修仙人,只不过入了魔,可怜的傢伙,这么快就被淘汰了。」
韩子说:「那师尊您有认识『辟尘道』的修仙人吗?」
吕郎中有点得意的说:「开玩笑,师尊我在修仙道上熟头熟脸的人可多了,经我引导成修仙人的就像粽子有一大串,不过这次我想找的人是跟我同一位引道师尊,他的人灵异常精炼特别,经师尊授与『擎天经』而引入『辟尘道』修炼,上古至今,入『辟尘道』的修仙人何止成百上千,但歷经五百年还在的不足二十人,上千年者,更只剩五人,我跟一堆人打赌他会是第六个。」
韩子有点无力的说:「那我知道是谁了,要我去找他吗?」
吕郎中说:「很好,这时候就变机伶了。」
韩子说:「那师尊这几天你搞得定吗?你不是一直装作不懂仙法,装文弱郎中,万一在眾人面前破功,那你不是亏大了。」
吕郎中说:「放心吧,我就说你在四周已佈置好了甚么天罡五行大法、无极霹靂阵、风火雷击阵,还有其它一堆不知名的利害阵法来保护我们,到时候我暗中使出我那三把宝剑,足以砍它个七荤八素。」
韩子打揖的说:「那师尊保重,弟子告退了。」
吕郎中挥挥手说:「去吧,遇到长辈记得要有礼貌喔。」
话才落下,韩子便如棉絮被风吹散,消失在吕郎中眼前。
独自站在楼阁前,思虑往后佈局,想到与香香姑娘的数面之缘,其实,吕郎中自始对香香姑娘的感觉就非常特别,只不过因为修仙的关係,常常会捨弃不去理会这种感觉。云游人间三百多年,说是看了太多的悲欢离合而麻痺了也好,说是因为修练而自我要求的也罢,对于超过一般人际情谊的男女情愫,也已学会让她如流水般自眼前轻轻飘过,即便相望远离,心中都不会再起涟漪。如此自信不会再因为外界的因素而改变自己,不论时间的流逝,始终如一。
吕郎中静心念文,不一会儿,肩头上出现红青绿三道光芒,光形渐渐各自凝聚成剑身,此时见吕郎中起式运起御剑心法,三个光影剑身竟各自飞舞起来,分毫不差的穿梭飞舞在吕郎中身边,与吕郎中舞出的剑式身形相互配合,风起扬尘,招式美不胜收,这时见吕郎中开始下达指令说:「天池剑主东面水潭、娇柔剑主南面小径、寧心剑主后院树林,散!」
口令一下,三道光芒剑身分散飞去,各自隐没在指定方位。
吕郎中吐气收式后轻拍衣袖,瀟洒的说:「哼!佈甚么阵法,还不如我三把宝剑来的乾净俐落。」
说完便走进楼阁中静待香香一行人到来,看看时辰,太阳日正当中,不过午时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