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方天地,只怕于你来说,不过是话本先生讲的故事,又或者瓦舍勾栏里唱的一出戏吧。我们人人都在戏中,而只有你却在戏外。是以,你知道这出戏里,谁该登场,谁该退场,谁死谁活,你甚至知道,我的结局,我说的可对?”裴景鸿说到此,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神色。
他坐到邵卿卿身边,细细打量着邵卿卿的脸,声音嘶哑着说道:“你这般的傻丫头,在我这儿又有什么秘密可言?”
邵卿卿怔忪地看着裴景鸿,刹那间,她觉得自己当真被眼前的人看透了,他天资聪颖,洞察人心,又历经过那么多尔虞我诈,会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
可是啊,他又怎么可能知道,他现在对她的一切情感都来自于一颗丹药。
他可以看得透旁人,却根本没有看透自己。
邵卿卿这样想着,轻轻笑了起来,她张开双手,扑在裴景鸿怀里,把自己整个人都埋了进去,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可她的声音却轻巧而自然。
“你说的对,你把什么都看透了呀。”
此时,李俭的小院之中。
一个浑身赤,裸的药宗女弟子被李俭随手丢到床下,那女子面色苍白,气若犹存,已然快要咽气了。
孔玉姬上前看了一眼骂道:“你疯了不成?若是闹出人命,被君如竹瞧出端倪,我可保不了你。”
李俭靠在床榻上,他手臂上的伤口,黑气已经愈合了一半。
“你如今可是合欢宗的宗主,这点小事也摆不平?”他轻蔑一笑,神情慵懒。
李俭纵然禽兽,但样貌实在生的风流,孔玉姬瞧着他的样子,便心头一热。
她自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只白了他一眼,又任劳任怨地帮李俭收拾起了烂摊子。
昨夜,趁着药宗设宴款待南华宗,孔玉姬借机混了进来,乔装成药宗一个女弟子,伺机为李俭提供便利。
有药宗的药做调理,加上孔玉姬时常帮李俭弄来些药宗的弟子采补,李俭的伤已好了不少。
入了夜,孔玉姬照例将那只余下一口气的女弟子背出李俭的住处,在夜色的掩护之下,她如往常一般,将她扔进山谷里,伪装成失足掉落的模样。
药宗近来戒备森严,若是有弟子失踪,只怕会引起注意,孔玉姬为了掩人耳目也是煞费苦心。
她处理完了那女子,又往回折返,路过皇甫易雁的住处,便听屋内传来一阵阵打砸的声响。
“南华宗欺人太甚!那个叫青果的如此戏弄我们,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她大声骂着。
旁边的女弟子压低声音道:“可是师姐,人不可貌相,那青果的修为至少也是元婴,也难怪她这么嚣张,只怕裴景鸿一身的修为,都是送了她了。”
青果的名字孔玉姬是知道的。
一个唐心儿身边伺候的小丫头,不知走了什么运,被裴景鸿带到了南华宗。
李俭对她竟然心心念念,可若此女子是元婴以上的修为,那可就当真有趣了。
孔玉姬玩味地想,据她所知,青果根本没有灵根,无法修炼。
只听屋里皇甫易雁冷笑道:“在药宗便敢欺负到我头上,今日我绝不会叫他们好过。”
这般说着,皇甫易雁带着几个女修出了房门,朝邵卿卿和裴景鸿的住处去了。
孔玉姬心中转过数念,停下脚步,尾随着众人也跟了过去。
此时,邵卿卿正被裴景鸿按在怀里。
裴景鸿合衣躺在床上,邵卿卿趴在他的胸口,被那人两只手箍着,一动也不动。
“不灵修?”裴景鸿问。
“不修!”邵卿卿一边咬牙,一边捂着额头。
“为何?”裴景鸿有些莫名其妙。
“没有为何!”邵卿卿摆明了耍赖的态度,她身材并不算娇小,身上该有肉的地方一寸也不少,就这样趴在裴景鸿身上,可以明显感到他身体的变化。
邵卿卿此时仿佛一只蒸熟的虾子,把裴景鸿逗得直笑。
他松开了她。
“那就放过你。”
邵卿卿微微一愣,看向裴景鸿的目光,只见他满眼无奈,却又无可奈何。
她回过神来,麻溜儿从床上滚下来,落荒而逃。
裴景鸿注视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明日定要查清楚,君如竹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那日见过识海中,小裴景鸿身上挂着的红珠,邵卿卿便有些害怕灵修了。
裴景鸿并没有灵修时关于小裴景鸿的记忆,而邵卿卿更不准备告诉他。
识海中的孩子,乖巧又单纯,一直劝自己,不要摘下那颗红珠,邵卿卿生怕自己再见到他,便会忍不住动摇,想着就这样占据裴景鸿,让他永远以为他是真的爱她。
那很危险。
邵卿卿对自己说,不就是失恋吗?这又有什么呢?
男女朋友分手大概都是这样的吧,虽然一时之间会难以接受,会哭,会难过,但很快她一定可以忘记裴景鸿的。
一个纸片人而已。
邵卿卿这样对自己说。
她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觉,直到感到有人接近了这里。
邵卿卿坐了起来,一道分神自体内而出,慢悠悠飘荡在小院周围,只见皇甫易雁和她的小跟班蹑手蹑脚地凑了过来。
皇甫易雁不知道使什么坏,自袖中取出一个葫芦,打开盖子,便有一股青烟飘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