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新闻应该马上报道,最好下午写稿,明天早报见报,铁证如山,无法反驳。
只要他们现在,还能从这座孤儿院里顺利地出去……
“沈小姐为什么这么执着呢?”带着人走过来的孤儿院院长脸上的表情很惋惜,这张脸沈琼宁三年前见过,彼此既然都认识,那也没必要再做什么表面功夫。少年下意识离沈琼宁站得更紧了些,沈琼宁安抚地握住他的手。
“院长也很执着啊。”沈琼宁淡淡地笑着,做了个遗憾的表情,“我以为孤儿院的院长应该是很爱孩子的,您这么做是不是不大好,冒这么大风险,值得吗?”
“也没有什么风险,上面亲自给开的绿灯。”院长浑不在意地挥挥手,看着她古怪地笑了笑,“倒是沈小姐真是勇敢,孤身犯险——哦,不是孤身,您还把您丈夫也搭了进来。值得吗?就为了这么个与你无关的事?”
沈琼宁皱了皱眉,欲开口回话,突然有道声音横插了进来。沈琼宁愣了一下,在听到第二个字的时候,突然在众人都反应过来之后,猛地扭头朝出声处看去。
“值不值得另说,她可没孤身犯险,又不傻,院长你说是吧。”一个低沉的男中音响起,众人错愕地回头看去,易锋拿着话筒从孤儿院的后门走了进来,身前身后两台摄影机拍着,一台拍易锋,一台拍易锋视角的画面。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您现在正在收看的是一场私人直播,我是主持人易锋。今天我们团队来到这家孤儿院采访慰问,意外地发现了一些惊天秘密,下面就由我来带着大家一一探寻个中细节……”
孤儿院的一干人脸色都有些变了,沈琼宁的惊讶却比他们更甚。她有些发怔地看着仿若从天而降的四个人,庄筹察觉到她的视线,朝她笑了笑,晃了晃手机页面。
“看到了就过来了。”他轻描淡写地说。
这是他们在边疆外拍奔波两年培养出的默契,地广人稀,通讯不好,一个定位很多时候可以代表一切,比如说有可拍的新闻,有合适的驻扎地,或是有可以饮用的水源。不管如何,总归是我在这里,你们快来。
谁也不曾忘记。
————随章附赠超萌小剧场,————
☆、第七十一章 真相大白
两方人马悄无声息地对峙,气氛紧张而凝重,仿若一触即发。摄影机忠实记录着一切,在直播平台上如实地反馈出来。
无数网友在同一时间见证了这一切。
最近「绿毒」事件在网路上沸沸扬扬,因为打擂台唱反调的媒体有上面暗中扶持,公众这些天心中的天平已经渐渐有些倾向于真相的反面。这一次的实时直播,所有人都担了很大风险,庄筹他们几乎是动用了所有的门路来疏通这件事情,最终终于有一家网络平台愿意和他们一起承担这个风险,将这次事件背后的真相如实呈现出来。
这家平台背后站着的是凯星娱乐,这是娱乐圈里最纯粹也最坚守本心的一家娱乐公司,在这样的危急时刻,也只有如罗铭乔雁等人才能深切明白这件事背后的意义。他们不动声色地在这件事上慷慨伸出援手,这也成了整件事情能够成功进行的极重要的一环。
而无论结果如何,庄筹四人在体制内的朝华电视台,怕是已经很难继续工作下去了。没人会不明白这点,但有些事该做还是要做,也许不是所有人都拥有率先挺身而出的勇气,但当有人站出来之后,为其回应形成山呼之势同样义不容辞。
这不是一个诞生英雄的好时候,但无论什么时候,英雄都永远值得获得应有的敬佩。
而今两方人马成对立之势相互站着,院长脸色难看,明明人数占优,但苦于实时直播会将他的所有言行都忠实呈现出来,失去了暗中处理这个最好的方法。在镜头前主动求和显然也不是个好主意,从他刚才说出那番话起,罪行已经板上钉钉,容不得他进行百般狡辩。
与此同时,易锋将话筒交给沈琼宁,摄像机也分出一台对准了她。沈琼宁定了定神,拉过少年的手,在镜头中冷静而坚定地开口。
“大家好,我是沈琼宁,三年前「绿毒」事件的揭露者,也是n.w本次「绿毒」事件重新调查的主导者。站在我对面的是刚刚亲口承认了自己已经同流合污的孤儿院院长,他用孤儿的生命与「绿毒」组织做了交易,站在我旁边的这个男孩子,因为这样的原因失去了自己的妹妹。”
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感觉口干舌燥,胸口像是有团火在灼烧。然而她的脸色依然平静如沉水,带着下定决心后的飒然决绝,“我们今天就为这件事进行一个完完全全的揭露与曝光,可能比大家所以为的更加阴暗,难堪,难以接受,但请大家记住一点——”
“最让人感到恐惧的,是这一切都是现实。”
沈琼宁转过头看向院长,淡淡地笑了一下:“您先请。”
这算是一个变相的胁迫,孤儿院方面人数占优,有摄像机还方便记录一举一动,如果将他们留在这里,那打个电话给工坊的人通风报信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沈琼宁微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院长为首的人脸色阴沉,最终还是带头走了过去。
她将话筒还给易锋,自己也拉着少年转身向孤儿院地下室的方向走。易锋拿着话筒跟在后面,王铎与萧鹤一正一反背对背行走,一个正拍沈琼宁前面的路,一个倒拍看上去表情狰狞蠢蠢欲动的院长。庄筹询问地向陆远书看了一眼,陆远书走在摄像机的旁边,察觉到视线后回头看向庄筹。
他的位置是两台摄像机的死角,正好走在两个摄影师中间,不会露脸,离沈琼宁却很近,成一种无声的保护姿势。庄筹摸了摸鼻子,像他做了个放心的手势,陆远书朝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两人随后都转开视线,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沈琼宁聪明一直都有公论,而她最聪明的地方,果然就是善于识己识人。
从地下室长长的台阶下去,一道铁门果然拦在墙壁上面。少年环顾左右,在地下室里踟蹰不前,沈琼宁看了四周堆积成小山的孩子衣物片刻,走上前去,将手边一处堆积的衣服一层层掀开。
没几层衣服后下面便露出一些鼓鼓囊囊的麻袋,拆开都是一些味道呛人的粉末与结块,还有一些工业用添加剂。他们又随处掀开些衣服,一个个麻袋渐渐显露出来,果然是这个加工作坊的一个秘密原料堆积处。
没有人说话,沈琼宁扔下衣服,上前打开了铁门。
一门相隔,同样如是。
从地下室走到上面来,踏进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居民楼。一楼牌局麻将的声音依然充满生活气息,吆五喝六,嘈杂喧闹,烟雾缭绕。越往上走越安静,站在四楼门前的时候,一大群人挨挨挤挤地站在这里,一时间屏气凝神,竟然无人敢真的走上前去。
沈琼宁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胳膊抬起一半却被一直走在她身边的少年按住。
“我去。”他简单地说,声音轻如耳语,眼中也怔怔的有些发愣,手抖得不成样子。但他拒绝了沈琼宁的好意,带着急促的呼吸,敲响了房门。
“谁啊?”里面有个声音不耐烦地问。
“院长叫我来的。”少年抖着嘴唇低声说,其他人都退至楼梯处,里面的人大抵是从门内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没一会儿便打开了门。
“又送来一个。”他怪笑着打量了少年一眼,“看着还挺壮实的,你先干几天活再给你「吃药」,进来吧。”
“吃什么药?”沈琼宁突然开口。
里面的人显然没想到外面还有其他人在,一愣之后大惊,握住门把手便要用力关上门。少年猛地向前一扑,身子撞在门板上,胳膊却是恰好卡在门的缝隙里,发出一声哀嚎般的惨叫。几人连忙上前将他的胳膊解救出来,门也被强制拉开,摄像机和众人的视线一起,看上了门的里面。
这一层楼除了承重墙,剩下的墙壁都被打通,里面添置了一些加工设备,两三个成年人手里握着刀,戒备地看向门口的动静,设备面前则三三两两站着些面黄肌瘦的孩子,双眼呆滞无神地站在加工设备面前,机械地一下下搅着锅底。
锅里煮着一些褐色绿色的液体,泛着深沉的脏污与浑浊,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几个成年人端着刀围了上来,被手底下功夫不错的庄筹和有些动摇想要戴罪立功的几个孤儿院员工解决,少年却已经发足狂奔过去,没命摇晃着几个孩子的肩膀,神情几乎癫狂。
“他们说你们已经死了!得了急病死了!”少年声音嘶哑地喊,语调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你们还活着,还活着!!其他人是不是也没死,他们都去哪儿了?其他人呢?我妹妹呢?!”
他的声音已经近乎歇斯底里,带着一丝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渺茫的希望,在锅前站着的孩子目光恍惚地看着他,他们显然之前是认识的,面对少年的追问,只是很飘忽也很古怪地笑了一下。
“总会死的,早晚没什么区别……”他的语调很奇怪,看着满脸绝望又急切的少年,忽而笑了起来,手一指指向那边,“那是刚死的一个,你自己看看是不是你妹妹?”
萧鹤端着摄像机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缓缓移动摄像头,与少年和众人一起,缓缓看向孩子指向的角落。
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闭着眼睛倒在角落里,与其说躺更像是被随手扔过去。明明已经停止了呼吸,眼睛却还是睁着的,脸上的表情痛苦又无助。他不是少年的妹妹,但少年显然也已经因为这样的景象整个人都呆住了。几个孩子面无表情地继续搅拌着锅,其中一个幽幽地说:“他们在试这些东西有没有毒,等到什么时候没毒了,我们喝了就不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