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莫大于心死, 林简想大概就是殿下这副样子。人去了才知道情深根种, 又有什么用?
何况, 殿下和邺襄的药奴中间, 隔着的岂是太子妃唐舒窈一个人,还有血海深仇,数不清的邺襄人的命呐。
小心翼翼地松开他的手,林简见司沂终于动了,连忙上前去要帮忙,司沂拂开他的手。
林简只能退居一旁,怕他身子骨撑不住,也好随时上前。
司沂带着芙潼的尸骨回了东宫府上,在一棵高大的百年槐树底下,亲自挖坑埋了,在她坟墓的周围种下很多名贵的花种子。
“有人说过槐树养魂招鬼,你知道我骗了你,心里一定是极其怨恨我的吧。”
“我还好好活着,你一定要回来找我。”
索命也好,再见他一面。
太子司沂位高权重,戎马征战,就没有他得不到也拿不到的东西,他做事从来缜密细致,从未有过失败,别提后悔。
唯独这一次,他后悔了。
追悔莫及。
原来后悔的滋味是这样的。
埋好之后,司沂在这里陪了芙潼坐了一天一夜,喝了一整夜的闷酒。
清冷的月光之下,男人的身影萧条单薄,说不出的寒寂。
林简还以为司沂会就此一蹶不振,没想到,那夜埋葬了芙潼之后,他醒过来就恢复正常了。
没有林简想象中的混晕烂醉,正常的处理事务,永延殿被烧毁的地方已经清理干净了,司沂下令重新修建,必须修得和从前一模一样。
皇后对司沂此举微有不满,也知道司沂的性子说一不二,即便她是太子的生身母亲也难以左右他的考量。
“你和舒窈已经成婚有些时候,我已经问过太医,她的身子养得差不多了,关怀朝政要紧,关怀妻子也要紧。”
“你们还是新婚,你数日不曾踏入她的寝宫,恐怕到了旁人的耳朵里,扯出不必要的闲话。”
司沂看着眼前的杯盏,“永延殿都是我的人,闭紧了嘴巴,谁都不说出去,承伯候府又怎么会知道,又哪来闲话一谈?”
皇后凝眉,“那也不像话!”
“舒窈等了你多年,你既娶了她,就该好好的对她,可别为了一个邺...”
司沂轻抬眼帘,打断皇后的话。脸上似笑非笑,“母后究竟要说什么?”
芙潼死后,有关她的一切都是忌讳,尤其是邺襄两个字。
吩咐了手底下的人谁都不准提,皇后今日气急,险些讲出来,还好急忙掩住了。
她退一步来讲,苦口婆心。
“沂儿,就算你对舒窈只有恩义,没有男女之情,眼下时局未稳,有些表面功夫不得不做。”
“虽然你已经坐上了太子之位,但陛下尚且在世,五皇子拉拢大臣,动作不断,要是你手头上再出点什么差错,惹了承伯候带着老臣一派倒戈偏向,届时圣意扭转,我们母子该如何自处?”
司沂过于出色,贞景的几个皇子也不是吃素的。只要有一丝的可能,谁愿意屈居人下,只做一个小小藩王,而不是统筹天下,说一不二的君王。
司沂没出声,皇后该说的已经说了,片刻之后,他点头浅嗯,看样子是妥协,说起来有更像是应付。
当天夜里,司沂从御书房出来后,没有回他的寝宫,如皇后愿去了唐舒窈的地方。
唐舒窈洗净了身子,卸了首饰,坐在塌前等候。
司沂进门后,微阖上了门。
唐舒窈即刻起身要替他宽衣,“殿下,内室里热水已经备好了。”
唐舒窈碰上来之前,司沂迈步坐下,她摸了一个空,脸上的笑意僵持,又极快缓和过来,跟坐于圆桌一旁。
柔声体贴问道,“殿下从御书房过来可是饿了?舒窈命人熬了鸡汤,给您喝些。”
说罢,吩咐人传膳。
舀了一碗鸡汤放凉,司沂仍旧未动,他似笑非笑看着唐舒窈,让她心里微微发慌。
“殿下这样看着舒窈,是舒窈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吗?”
司沂醒来后,再没有提过有关邺襄女的事情,表面看着是过去了,唐舒窈明白,不提才是讳莫如深。
若是真的放下了,又何必缄口不言。
司沂几日不曾踏入她的地方,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了,宫内闲话纷纷,唐舒窈每日去垣庆殿向皇后请安,路上都能够听到别人看着她,指指点点议论不停。
再不想办法,陛下驾崩太子登基,后宫充盈,她的肚子更没动静。
近来唐舒窈问太医要不少坐胎药。
邺襄女留下的血丸还有,用她的血做药的辅料,绝对事半功倍。
吃过算了算日子,唐舒窈刻意让身边的婢女在她晨起请安之时,在皇后面前提起司沂从未来过她这里,宫内已经流言四起了。
果不其然,司沂一出御书房就被皇后叫去用晚膳。
太子殿下不会不听皇后娘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