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2 / 2)

姜初照可真是会模糊重点啊。

“所以还是为了姜域!”他攥紧了手,指间关节咔咔作响,虽然没对我动手,但却比对我动手更让我怕,“你一直喜欢姜域,可他除了长得还行,哪一点、哪一处值得你喜欢呢?朕即便是杀了他,也是因为你把朕气成这样,朕才动手的!”

我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口不择言,还是真的这样想。

“不要再吵这些了,我们说不到一处去的。”真是叫人绝望呀,明明年少时,我们还曾互相知晓彼此的秘密,了解对方的心思,现在却沟通不来了。我抬起手背把脸上的水拂去,垂眸不去看他,“所以今晚,带这么多人过来,就是为了把我带回宫里是吗?”

他不回话,面色森冷。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想不出他非要我回去的原因,脑子一抽,竟然问:“找到我,让我回宫,就是为了和我做那档子事吗?但是何必呢,你明明还有……”

他突然探过脑袋来,照着我露在外面的脖颈重重咬了一口:“朕改主意了。”

我恍然睁眼,压在心底的欢悦还没来得及探出头呢。

他就开始当着我的面松绅带,解衣袍,还说着很不避讳的话,“是啊,就是为了做那档子事。如你所说,何必非要回宫呢?”俯身,素白的皮肤从松垮的前襟里显露出来,撅住我的眼睛,“朕现在,就想睡/你。”

姜初照没能如愿。

我几乎疯了。他手臂伸过来,还没碰到我,我就咬住了他的手腕。这一次远不是昨夜咬他手指的样子,我是真的有把他的血咬出来。

谁让他说出这样不尊重我的话。

他好像也疯了。就一动不动地站在我旁边,看着我咬他,还时不时发笑。

“要不,你直接咬下一块肉来算了,”他说,“反正朕也疼习惯了。皇叔中了一支箭,你就心疼成这样。其实。”

我松了嘴,端坐在床上,等着他把话说完。

他摸了摸我的脑袋,就用被我咬破的那只手:“乔不厌,我现在真后悔,在十岁那年跟着乔尚书去你家玩啊。”

右眼,有硕大的泪珠越过眼眶,陡然掉落。

我以为只是他落泪了,可当冰凉的水从面颊滚到脖颈里,我才意识我们两个谁也没有比谁体面一些。

害怕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即使我已经猜到了,可还是怕他把那句话搬入现实。

但他依然说了:“很后悔看到那个漂亮的你。很后悔跟你认识,也很后悔你成了我的皇后。”

雷雨拍打船面,电光撕扯暗夜。

高高的风筝从天上掉下来,第一次的桃花酥又甜又腻很难吃。

朱红馆的花魁不够漂亮,街头的狗咬下我的玉佩就往前跑。

海棠断裂的树杈把我的裙子划破,花貂毛皮鹰隼羽毛的帽子我自作主张让姜域摸过。

宝食街的冰糖山楂被日光晒化掉,西去的马蹄声坚定有力只是骑马人没有回头看我。

我同他之间也有过遗憾的经历。

即便这些都是不太好的事,但我却从未有一刻觉得后悔呢。

就这样想到,那年初春,草木青嫩,少年迈进我的家门。见到我的时候,慢慢藏入龙纹红袍背后的小手,从容睁开的桃花眼眸,以及轻轻动的长睫毛,我都记得呢。

我从未有一刻后悔见到,甚至庆幸着,我曾见过漂亮的男孩子,此后的六年我们都玩得超级好啊。

姜初照却后悔了,他把年少的一切,从十岁开始,都否定了。

我再也抑制不住,对着他嚎啕大哭,即便知道走到现在这一步,我同他都有错误,可还是很委屈:“为什么呀,为什么要后悔。我们也曾经好过啊,乔正堂都快把你当自家人了,你父皇也曾说收我为义女,大人们经验多,应该不会看错我们的情谊吧。”

他勾起手指把我的眼泪擦去,嗓音淡淡的,还是心灰意冷的模样:“你不后悔吗?”

“我不后悔。”

“可你想逃走,想再也见不到我。”

“但是你追上来了,我走不了了。”

“你的心早就走了,阿厌,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是吗?”他展唇而笑,手指隔着被子,戳上我的心窝,“这儿,有我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光彩全无,如北疆冰雪融化后的荒原一样,颓败,惨淡,了无生机。

我也认命了,于越来越浓的黑暗中抬头看着他:“你带我回去吧。这一次,看在我们年少认识的份上,让我稍微好过一些吧……”

说到这里就顿住,默然半晌,勉强挤出一个笑:“你对年少的事……后悔了。那就,看在我才二十岁的份上,不要让我担惊受怕了,让我,多活几年吧。”

他用被子包住我,把他之前穿的用油绢布做的斗篷系在我身上,又吹出一声哨响,有羽林卫进来把斗篷解下系在了他身上。

快船顶风冒雨而行。

雨水又一次打湿了他的长发。

“陛下。”我抬起胳膊环住了他的脖颈。

“嗯?”他也抬手捂住了我的后背。

南下途中,连绵的山与迢迢的水本来互不相干,此刻却同时被夜幕和暴雨遮蔽,最后混为一体。

很像是少年时喜悦和生气轮替,而漫长不见猝不及防地笼罩下来,于是悲喜没了界线,都成了心中的珍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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