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老爷子带头,下面几位小辈就更加明目张胆地排挤苏锦母子。
钟吟自从出生起,非但没有得到过正经钟家小姐该有的待遇,还时常被人羞辱,尤其是对她充满敌意的钟玥夕,以及一口一个“小三”“狐狸精”喊着苏锦的钟琪轩。
钟和川软弱,只会用那些文绉绉的话去驳斥作恶的人,气到满脸通红,被人当笑话看。
他次次发火和反抗都无用,只能看着妻子和女儿被人冷嘲热讽。
原本钟和川与陶远仪被迫联姻,前者心里装着苏锦,后者心里装着她真爱的男人,二者互不相爱却相敬如宾,谁都没有愧对于谁。是以,钟和川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苏锦和钟吟。
他的妻女明明身在锦衣玉食的高门大户里,身份也名正言顺,却因为他而受尽了这样的苦。
就连现在宁静祥和的日子,都还是钟吟被钟家逼迫,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换来的。
钟和川无能了一辈子。
或许是人老了就容易伤感,再加上此刻的氛围又令人感怀,他抹了把眼泪。
钟吟受不了他突如其来的煽情,皱着眉道:“你不用跟我道歉。”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等妈妈的身体养好了,你们就搬出去住吧,”钟吟的眼神没有焦点,不知道落在何处,声音也淡淡的,“找一个靠海的城市,开一家小店,或者找一份安稳的工作,都可以。”
“这么多年来,你最懂妈妈,你该带她去做些她喜欢的事,别留在钟家了。”
“欸,”钟和川连忙点头,“你妈妈说……她想去舒港。”
钟吟想了想:“舒港的房价不高……你们手上应该多少有些存款吧?不够的话,我这里也有一些。”
钟和川摆摆手:“傻孩子,我们怎么能用你的钱。”
钟吟没再说话了。
江放昨晚告诉她,钟家现在内斗严重,估计要不了多久,家主的位置就会换人。
钟秋兴、钟珂越、钟琪轩,这一老一青一少,谁都不是好鸟,无论最终哪个人上位,苏锦和钟和川的境遇都不会比现在更好,还是趁早脱身为妙。
更何况,在江放看来,钟琪轩虽然年纪小,但是性格最阴最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最后得手的有四成可能是他。
因为陶远仪的死,钟琪轩早就对钟吟一家三口心存怨恨,到时候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来。
苏锦一直向往平淡安逸的生活,视金钱为身外物,钟和川的想法也与她相同,要不是钟文丛一直对两人进行经济控制,他们早就该搬走了。
现在钟吟背靠江家、多少有些底气能与钟文丛叫板,而苏锦又因为身体原因搬离钟宅,等病养好了,就是最适合离开的时候。
……
太久没说话的两人,即便单独待在一起,也说不上几句话。
没一会儿,江放就带着午饭回来了。
他知道两人没心思去餐厅离用餐,直接把打包盒摊在座椅上:“爸,茵茵,先吃点儿东西吧。”
钟和川整理好情绪,从他手里接过一双筷子,应道:“哎!”
江放买的是钟吟最爱吃的那家店。
因为外卖的手提袋内侧有保温的铝箔,饭菜都还热乎着,但是医院这种场合就令人食不下咽,更何况苏锦还在手术室里躺着。
医生从不会因为手术成功率高就让病人放心,因为生死之间,再小的几率都有可能发生。
钟吟深深地明白这一点,心里更加紧张。
她看了一眼钟和川,他果然也把一顿佳肴吃成味同嚼蜡的模样。
钟吟摇了摇头,对江放说:“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吃一点儿,”江放的态度很强势,“我知道你担心,但是别把自己的身体熬坏了。”
那双筷子已经递到了自己嘴边。
这要是在家里还好,偏偏在公众场合,而且旁边还坐了个钟和川。
钟吟很给面子地吃了一口,又主动自觉地拆了一副新的筷子,小声道:“我自己来吧。”
江放“嗯”了一声。
未知的等待总是尤为漫长。
吃完饭后,走廊上的三个人什么事儿都做不进去,木头人似的坐在那里干等着。
钟和川掐着秒针数时间,过一会儿就抬起头看一眼手术室的门也没有打开,越看越焦虑。
三个小时一到,他就忍不住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又开始负手踱步。
肾移植手术复杂,钟吟说的两三个小时是最佳情况,事实上,就算进行五六个小时,也是正常的。
她心里明白这一点,却还是受到了钟和川的影响,也着急起来。
江放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道:“一定会成功的。”
“嗯,”钟吟抿着唇,“一定会成功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钟吟原本坚信不动摇的态度被飞逝的秒针一点一点摧垮。
离手术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七个半小时。
钟吟参与过几百台手术,即便经验不算很丰富,感知能力也练就得很敏锐。
手术时间比预计长,意味着手术过程中出现了阻碍或意外,而阻碍或意外就是影响手术成功率的最重要因素。更何况,长时间的手术对于主刀医生而言,也是一种挑战。
钟吟从来没有这么希望此刻在监视各项数据的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