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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韫不喜欢欺骗。
可现在他好像落入了一张针对他的网中,叫人喘不过气来。
在他前三十年的人生中,元道打破了世家垄断修道的局面,秉承着有教无类的理念,是海清最具书香气的修士组织,孕育了无数人才。纪渊也因此从一众少年中发现了根骨奇绝的盛韫,把他培养成神武榜第一。
盛韫沉溺修炼许久,不知何时起,元道已经变了。
他之所以反对纪渊,正是害怕明臻这样没有天赋的人死在修炼中,三个学生只有一个凌望舒勉强适合成为修士,可还没等他再起草新的意见呈给纪渊——他担心的事便发生了,明臻甚至还没开始他的修士之旅。
在凌望舒的陪同下,盛韫去看望了明臻的遗体。
几小时前还活生生的少年已然死去,这种冲击感极强。
尽管盛韫不喜欢他,但这也是第一个死在他课上的学生——明家在闹,而纪渊强硬地挡了回去,迅速将案子移交给天衡司,撇清了盛韫与此事的关系。
真正的沈思思还睡在沈家,错过了这次训练。沈思思的缺席刚好给纪渊找到了极好的借口,他虽然不知道裴思和盛韫的事,也没有过问盛韫为何迟归,但将矛头精确地转向了月坞。
盛韫背上了一条人命。
裴思……裴思是否真的只对影爪动了手脚?
盛韫不寒而栗,离开委员会后,他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先去洗了澡,把身上不干净的气味全部冲散了,他才能正常思考。
裴思射得太多,即便手帕全部吸干了,内里依旧有很强的残留感,一如他给别人留下的侵入感一般。盛韫满面通红,水流冲刷着后穴,越洗身体越烫,明明被过度使用,现在又能严丝合缝地闭拢。水流带出强烈的快感,而身体诚实的反应令他的心越来越冷。
仿佛被人玩弄了,还是个比他年轻太多的修士。
真是奇耻大辱。
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盛韫满面冰霜,步入餐厅。墙角摆放着由灵木制成的酒柜,其上刻有聚灵阵法,能够保持酒水的灵气、纯度不变。盛韫踱步上前,选了一瓶苦而不涩的黄酒。
他很少饮酒,但现在他无法思考,只能借酒精麻痹神经。
“我喜欢你。”
“你很美味。”
“你不喜欢听,我就不说。”
盛韫摇晃着四方酒杯,他不贪杯,喝完倒出的酒液后,他便搁下了。
想了又想,转念,盛韫突然抬手,空的玻璃杯在墙边碎开。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眸中冷意渐盛,他们之间算什么?
各取所需,他得到了欢愉,裴思也很快乐,始终是他轻信了对方。
这种萦绕着心悸、情思、欺骗、愚弄的感觉更是让他在纪渊面前矮了一截,盛韫不知道如何辩驳,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无力感了,好像他需要纪渊的偏帮似的。
一边是多年恩师,一边是刚认识的露水情人,盛韫心头郁结,直到明臻的死横亘在他们之间,他忽然意识到裴思对他的影响比想象中大。
盛韫站起身来,走到药柜边上,拿出上次任务剩下的转形丹。
眼里阴晴不定,脑中却清晰地出现了另一副寻常容貌,吞食丹药后,他的脸渐渐变成了想象中的模样。
平庸、不引人注意,身材倒是变化不大。
这和今天早上裴思换脸的方式如出一辙,区别在于裴思还改换了性别——盛韫自己都没发现想起裴思时他的嘴角微微上翘。
打开乾坤袋,盛韫思索着这次需要携带的灵器。
他必须找裴思问个清楚。
月坞总部坐落在远离海清尘嚣的的月岛之上。
海岛沙滩洁白如雪,海水清澈见底,月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美不胜收。月坞管辖月岛,靠着旅游业和有机农业赚得风生水起,近几年陆续在海清市开了月坞研究所和月坞酒吧。
月坞酒吧吸引了一众年轻修士和都市白领,成为了海清市夜生活热门地。名为酒吧,实际上是修士们补充能量的灵修场所。这里灯红酒绿,音乐震耳欲聋,与月岛的宁静对比鲜明。
骤然进入,盛韫被吵得耳膜疼,但舞池里扭动的人群跟他截然相反,正处于狂欢中。他很少来这样的场所,一时之间,被人群挤得不辨方向。
酒吧内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香水和酒精的混合气息,盛韫不由得皱眉,舞池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缭绕的烟雾散去,舞台中央的歌手调试好吉他,声音沙哑而富有磁性,开启了下一轮演唱。众人的目光被他吸引,连交谈声也变轻了。
“……嫉妒着我的人说我是只豺狼,可在他的眼里我可不是这样,我会用我的牙轻轻的咬着他,但我绝不会让他受伤……”
歌手很年轻,长得眉清目秀,眉头微蹙,愁思无限,没想到他会在热闹的酒吧里唱这样婉转的音乐。借此空档,盛韫终于能够穿越人群,坐到吧台前的高脚凳上。
调酒
', ' ')('师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便移开目光。
盛韫摸了摸脸颊,点了杯日出问:“裴思在吗?”
他声音不大,但吧台附近的人全都噤声望了过来,空气一瞬间安静了。
大家或惊讶,或稀奇,仿佛盛韫提到了什么不该提的名字。
“您是?”酒保好奇地在酒杯边缘擦上盐,打开了一瓶蓝宝石,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面前这位其貌不扬、灵力有限的男人。
“……他的朋友。”盛韫含糊地说,他没有任何裴思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裴思怎么总能找到他,他要找裴思的时候只能用这么荒唐的法子。
难道裴思给他下了追踪咒?
盛韫抖了抖,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那他可真是变态!
“虽然坞主爱交朋友,但我们这里每天都有很多人说自己是坞主的朋友。”酒保似笑非笑地挑眉。
在元道被人捧惯了的盛韫闻言不禁觉得好笑,手指轻轻敲了敲台面,其他人已经笑了起来,将注意力从他身上挪开了。
此时,已经结束弹唱的歌手也来到了吧台,他眉目如霜,看起来像一弯孤高的弦月。
调酒师对他的态度可比对盛韫要热情多了,熟练地调制出他常喝的酒水,殷勤地递到歌手面前:“璇哥,喝点水,润润嗓子,待会儿还唱吗?”
盛韫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月坞的人,看来眼前这个歌手并不普通,应该是月坞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冷淡地说:“不唱了,再唱你要付我工钱了。对了,老坞主有话交代坞主,我还得见他一面。”
这不就巧了吗?
调酒师神色尴尬,不愿在盛韫面前暴露裴思的信息,拉着郎璇走到角落,与他低声说了个桌号。
可盛韫是谁?他只是改了容貌,又不是灵力全失,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关键信息,他把酒钱留在桌上,起身隐入人群中。
没想到裴思还真在这里寻欢作乐,他甚至没有开间包房,只是在二楼栏杆边上的开放卡座中喝酒聊天。
一群与他年纪相仿的修士围坐在他身边,气氛轻松而热烈。即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裴思的外表依旧引人注目,双眸明亮有神,带着一丝邪气,浓眉深目,双手玩世不恭地环于胸前,笑容显眼,可眼里却不见清晰的笑意。
盛韫站在一旁,远远地望着他。
他好像没有从这个角度打量过裴思,被若干同龄修士围绕着,众星拱月,却不沉溺于喧闹中。
卡座的桌子上摆着各式酒瓶,有的已经空了,有的还剩下一半,五彩缤纷的液体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一如这个尘世给人的观感。不论是为了裴思的地位、能力,还是为了他的样貌,有许多人前赴后继,借着给他买酒的机会,希望能够得到他的青睐。
而盛韫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或许是他的目光太直接或炙热,裴思在观察四周的时候为他停留,两人四目相接。
裴思是一只警惕的荒原狼,即便手中摇晃着一杯威士忌,嘴上聊着天,却仍旧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盛韫避开了裴思的视线,没想到他却忽然站起身朝盛韫走来。
四周又是一片寂静。
“裴思,下次我们去月岛,你要招待……”与裴思说话到一半的人因为他离席而不得不戛然而止,能和裴思说上话的修士也不是等闲之辈,当即觉得裴思不太礼貌,站起身来喊他,“喂,裴思!”
而裴思目光灼灼,一个劲地盯着面前样貌平平无奇的男人,目光仿佛要在他身上烧出个窟窿,他少见地流露出漫不经心以外的神态,引得所有人都好奇地望向了盛韫。
——他怎么会认出自己?
盛韫还在讶异,而裴思已经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腕。
“裴思,你现在审美下降了好多啊!”一位年纪不大的男修见裴思对旁人生了兴趣,甜笑着走到裴思身边,他虽然不如裴思俊美,但稍加化妆打扮,又正值妙龄,搂住裴思的手,他们倒是有情侣相,盛韫不由得侧目。
裴思的视线骤然被阻断,他皱起眉头,向旁边退了一步,呵斥道:“让开。”
“裴思,这是谁?咱们还在聊天呢,你就这么走了?”卡座上的男人站起身,不满地冲裴思嚷道。
裴思玩味地回过头,那人本以为他要像以前那样调笑几句,没想到裴思冷嘲道:“我要去哪里、见何人、做什么,还需要一一跟你交代?”
冷淡的目光扫过自以为是他“朋友”的人,他甩开那个男修,挑了挑眉说:“至于你……整容前连影爪都不如。”
众人的脸色“刷”得一下白了。
“你!”男修青一阵红一阵,没想到往日好说话的裴思竟把他贬低至此!
影爪!那可是只畜生!
裴思摸了摸嘴唇,脸上笑容更甚,这时候,他的眼中才真正出现了笑意与光彩:“没准,影爪的评级都比你高呢。”
盛韫忽然无声地笑了,裴思实在是恶劣至极,在说话风格上,他们有几分相似。
', ' ')('裴思见他露出笑容,越发肯定了心里的猜测,搂着盛韫的肩膀,不容分说地带他下楼,把震惊的众人留在身后。
“那是谁?!裴思身边有人了?”
“不认识,长得一般,也看不出是哪家的新人,也探测不到灵力……”
“难道是普通人?天啊,裴思居然会找这样的人,也不知道能活多少年。”
叽叽喳喳的议论透过空气传入两位顶级修士耳中,盛韫任由他搂着,默不做声,两人路过吧台,调酒师还在和郎璇说话,没想到自己刚才轻视的人正被裴思搂在怀中。
裴思高大俊美,走在哪里都自成一道风景,调酒师一时呆住了,看了一眼盛韫,再看了一眼裴思。
“坞主。”郎璇急忙凑上来,他目不斜视,明显对裴思有惧意,将老坞主的字条交给裴思后他就退下了。
裴思点了点头,接过来看了一眼,是颜师傅叫他小心天衡司和纪渊——他不是一向很小心吗?当下也不放在心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似笑非笑的眼神扫过那调酒师,对方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一不小心砸碎了一个杯子,避开裴思的目光急忙收拾起残局。他如此心虚,裴思更是断定他刚才做了坏事。
他这么努力,哥哥应该不会误会他吧?
手慢慢下滑,裴思搂住盛韫的腰,带他进入负一层的某间房中,彻底隔断了四周的噪音,盛韫的脸色稍缓。
“我的错,让哥哥不好联系我,还受了委屈。”裴思打了个响指,空气中灵力流动,转形丹的效果退了个干净,盛韫那张英气而生动的脸便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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