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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晓纹站起身来拿起咖啡壶,把我和她的咖啡都给填满,她坐下后拨了拨瀏海,便开始讲起尤崇凯和余可馨认识的经过。
他们是在大三的一场园游会上认识的,那时余可馨系上摊位设置的主题是鬼屋,她在里面扮演一个长发女鬼。尤崇凯当时拿了支棉花糖走进了鬼屋,余可馨原本躲在暗处,见到尤崇凯走近时就突然跳出来对他大声鬼叫,吓得尤崇凯手上的棉花糖掉到了地上。
余可馨原本还以为尤崇凯可能会因此感到不悦,没想到他反而露出惊讶的表情说,余可馨的美貌震慑到了他的灵魂。然而余可馨当时脸上画着的是搞笑的鬼妆,鼻孔上还有两道醒目的鼻血。他们在一阵沉默后仰头大笑。那天过后他们开始有着很频繁的互动,没过多久他们俩人便开始交往。
顏晓纹用手拨动着杯垫,「很多失败的恋情都会有着浪漫的开始,但往往只会迎来狼狈的结果。可馨学姐其实一直隐忍尤崇凯花心的行为,总是相信着他会有改变的一天,但每每总是让她感到失望和难过。直到尤崇凯生日那天,可馨学姐为了去帮他买生日蛋糕而摔断了腿,才让这一切有所改变,车祸的当下有个男生很热心地协助她就医,还告诉她人生漫漫要学会善待自己,这些话给了她很多的啟发。而在她住院的那几天里,尤崇凯也没去医院看过她,这才让她彻底明白,执着,在爱情的世界里是行不通的。」顏晓纹这时把目光看向我,「而在那场车祸中协助她就医的男生是谁,你应该知道吧。」
我想起了曾经亲眼目睹且常出现在我梦里的那场车祸,原来当时那个长发女孩就是余可馨。我看着那把雨伞讶异地说:「难道说这把雨伞是……」
顏晓纹点了点头,「可馨学姐在那之后常在学校看到你,她默默观察你一阵子,知道你总是在同一间店买同一种炒饭,还发现你常鬼鬼祟祟站在远处观察着某个女孩。她觉得你这种举动很愚蠢,让她实在看不下去,后来才决定出手帮你。除此之外她还想让你加入我们的社团,她说其实你是个人才,只是因为太散漫才怠惰了自己的生活。」顏晓纹把那把雨伞拿起来放在桌面上,「她当时买了一把和你相同的伞且把你的这把藏了起来。她说这是最有可能让你加入我们社团的方法。」
我拿起那把伞握在手中,静静地端详着,感觉有种熟悉的温热感。
「起初,我以为可馨学姐可能只是带着报恩的心态在帮你,但当我知道她为了你去找尤崇凯时,我才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单纯。」顏晓纹抬眸看着我,「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她跟尤崇凯说了什么吗?」
我微微点了点头,「嗯?」
「可馨学姐跟我说,她当时走过去挽着尤崇凯的手,然后样貌亲暱地在他的耳边轻声地说:『放过眼前的这个女孩,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将永远会是祕密。』至于可馨学姐跟尤崇凯间还有着怎样的祕密,就连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似乎是件令人很伤心的事。」顏晓纹低着头双手握拳,「虽然可馨学姐跟我陈述这件事时面带笑容说,看到尤崇凯面色铁青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但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这是她的一道伤口,以此为筹码的她,付出了很大的勇气,也隐藏了许多自己的情绪。」顏晓纹使劲地把拳头握得更紧。
听到这里,我的视线像是无法对焦,只能茫然若失地看着某个点,那是个情绪的支撑点,支撑着我所有的悲伤和自责。
「如果我能多花一点时间去瞭解可馨,或许……这一切会变得不一样。」我说出这句话的声音很乾涩,乾涩到连我都感到陌生。
顏晓纹敛起脸上的情绪,让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冰冷,她拿起热水倒在滤纸上,绕着咖啡粉顺时鐘绕着圈子。
「可馨学姐的小册子里,还记录着许多关于你的琐事,像是,你去哪间店会点什么菜色、你比较感兴趣的话题、路上会吸引你目光的东西或是你当天的穿着。只要是关于你的事就算再无聊,她都会记录下来。」顏晓纹放下热水壶,调整了一下滤杯,「那段时间她对于自己的情感似乎感到很困惑,也或许是过去失败的恋情让她变得胆怯。她总是小心翼翼地隐瞒着对你的思慕,但在我们旁人的眼里这一切又是那么的显目。」
我喝完杯底最后一口的咖啡,在放下杯子时我发现我的手在颤抖,「也难怪后来大家总不会跟我们俩人一起去吃饭,看来最不瞭解可馨且最愚蠢的人就属我了。」
「可馨学姐所做的还不仅如此,有次为了不要当你的电灯泡,她还唐突地挤进一个陌生男生的伞下和对方尬聊了起来。我可以想像那个场面一定非常尷尬。」顏晓纹拿起咖啡壶又为我补上了咖啡,「很多时候我真的不懂,为什么她总可以这样一直傻傻的付出,然后把悲伤的情绪都留给自己。」顏晓纹虽然放下了咖啡壶,但手还是没放开握把,「我看过她那很孤单又很落寞的眼神。当时她站在一间超商内看向落地窗外,我寻着她的目光看出去,看到远处的空地上你和那个女孩正弯着腰不知在找什么,当我走到她身旁问她你们在找什么时,她只是脸上挤出笑容说,你们在找寻遗失的爱情。」
听到
', ' ')('这里,我的喉咙像噎到了石头,难过得让我说不出话来。我脑海里想着的都是余可馨站在远处隻身孤影的样子,她总是用尽办法默默地为我付出,而我却只能给她带来伤害,而这样的伤害还让为爱而死不再是一个浮夸的形容。
我低下头垂下目光,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嘴巴发出声音,「我知道,对不起三个字不足以表达我的歉意,我也知道今天会有这样的结果是因为我才造成的。我没能弥补什么,只能藉由帮可馨完成一些遗愿来消除一点愧疚感。当然或许我做的一切可能都不是她想要的,但除此之外我真的想不出我还能做些什么。」
顏晓纹用着锐利的眼神看向我,「我是没办法接受你的道歉的,因为你该道歉的对象根本不是我。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在可馨学姐告别式那天缺席,或许你应该找个时间到她长眠的怀亲园去看看她。我想,她应该会很开心吧。」
「嗯,我会的,虽然我真的很不擅长跟人道别。」说出这句话时我的嗓音是沙哑的。
我们就这么静静地喝完手上的咖啡,此刻嘴里的咖啡嚐起来似乎特别的苦涩。
我清洗完咖啡杯后,把杯子放回架上,接着对顏晓纹頜首道谢,她则把礼盒和雨伞递给我,当我从她手中要把东西接过来时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把礼盒和雨伞紧紧地掐在手中,在她松开手时眼神里流露着阴鬱,「可馨学姐当时的想法,虽然有很多我不能理解,但我明白默默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心情。」顏晓纹咬着唇垂下了头,「即使知道和对方註定有缘无份,也还是会无怨无悔地为对方付出,甚至可以让自己失去……」顏晓纹语带哽咽,顿时说不出话来。
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面纸递给她,她没有接过去,只是转过身背对着我,然后朝着我挥了挥手。
「真的很抱歉。」我弯下腰对她深深鞠了个躬,便走出了社办。
在回去住处的路上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在车水马龙的路上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的景物成了一闪而逝的光影,都是些虚无飘渺的存在,从后照镜中看到的自己也显得陌生,我和这世界好像又突然產生了断点而失去了连结。
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住处的椅子上,双眼盯着书桌上的礼盒许久,最后才终于打开了那个盒子。
盒子里头装着一件黑色的素面外套,布料触摸起来很有质感,上头还有许多的口袋,拉鍊的设计也很精细,拉起来也十分滑顺。
我把头埋进那件黑色的外套里,自己就像是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看到的,感觉到的,都是一片漆黑。我朝着里头急促地呼吸,只觉得自己的脸颊冰凉、眼眶湿润,脑子里想到的是那段一片漆黑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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