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太微离去,邝露方进门来。大门在她身后合上。
旭凤垂目望着面前昙花结界,道:“劳烦你为我护法。”
邝露点头,张开结界,隔绝外界纷扰。旭凤凝神,以灵力默绘精细符文,正是观心咒。
他悉心钻研多日,本欲为润玉解咒。如今那人虽然不在,他若不发挥施展,未免浪费。
那昙花方才在太微脚边收放着些微灵力,如今花瓣凝露,一滴水珠越结越大,直至飘于空中,形成所见梦。
正是太微与荼姚在紫方云宫密谈的场景。
邝露看着,渐觉心惊胆寒,又有泪盈于眼。
“怎会……大殿下,不也是陛下所出,他怎忍心……”
旭凤已有所料,却仍在袖中握紧了拳。
“为保王位,他连兄弟都可利用诛杀,何况一个庶子。”
白衣之下,火灵威压再抑制不住,面前昙花瞬间燃尽,不剩寸灰。
“可是……恕邝露僭越,”邝露望着如今空无一物的凶险之阵,“大殿下选择只身前去魔界,本是想让二殿下置身事外——”
“我既喜欢上他,就不指望自己一尘不染。”
旭凤轻描淡写便抛出这句惊世骇俗之言,转身环顾室内。此间再见不到润玉的温度,他的眼神便也是冷的。
“兄长的身世本也不是一尘不染,沾了前代造下的太多罪孽,让他也为此所累。
“是我愚善,才留不下他。我再不狠,便无希望让他回来。”
第15章
1.
丹朱也来了璇玑宫,碰上了听、飞絮二人领了跑腿的差使,正出门来。
“月下仙人。”二人匆匆行礼。丹朱许久没人聊天,憋得够呛,挡在他二人前面,非要说上两句。
“凤娃现在是把这当成栖梧宫住了啊。”他转过头,望着空旷院中。天家尚未昭告夜神死讯,只是这院中虽未饰以缟素,却也本就冷清。
了听飞絮对视一眼,也郁郁附和。了听道:“二殿下最近话都少了,也不训我们。”
丹朱摇头叹气:“天界也就唯他活泼,如今他却也变得像——”
说话间,殿门自开,旭凤走了出来。他一身白衣,唯有发带是浅浅粉色。
“叔父说我像谁?”他走近前来站定,语气平淡,也不多言,只从旁一瞥,了听飞絮便匆忙躬身退下了。
丹朱心知如今不能在他面前轻易提起润玉,话风一转:“——变得不像你了。”
旭凤却知道他想说谁,低头笑笑:“我也变得不讨人喜欢了,是吗。”
“这是什么话,”丹朱装没听懂,“做长辈的,自然希望看到孩子们开心。”
旭凤不再追问,引他来院中石桌旁坐下:“我确有一事,想请叔父指点。”
他以往讨好月下仙人,皆是美酒佳酿,如今却只幻出茶壶茶盏。星辉凝露向来是往栖梧宫送去的,璇玑宫并无留存,而泉水虽然清冽,比之酒香亦是寡淡。
“何事,你说。”凤娃不信润玉已死,却守孝似地朴素起来。丹朱有些兴味索然地接了他奉的茶。
“大伯廉晁,可还活着?”
他如此单刀直入,丹朱手上一颤,几点水色在桌案上漫开。
如此,纵然他不说,旭凤也知道答案了。
“大哥……自魔界一战不归,便已断绝尘缘。”丹朱喝了口茶,掩住一时表情,“尘埃落定已千年,莫再惊扰无辜了。”
旭凤抬眼,神色冷峻:“为免惊扰,你们就任杀兄篡位之人久居帝位?”
“……凤娃,你还年轻。要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丹朱以往只教导他娶妻生子花前月下的好处,如今讲起为人处世,倒有些别扭,“大哥虽然心善,但性情闲散淡泊。而居高位者,未必要是十成十的好人。”
旭凤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原来叔父也觉得,争位杀人是无奈,是寻常。”他倍觉荒唐地轻笑,“坐上天帝之位,万罪都可豁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