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默念法咒,袍下生出气流,缓缓浮空,在万丈深渊上方定身。顿时强横旋风卷来,要将她生拖下去一般。荼姚咬牙,凝神捕捉乱中所见。
临渊台,临往事,临今事。临已然,临未然。如川如海,亦真亦幻,尽汇于渊。时光纵可逆,渊流不可回。
灵力洪流裹挟乱象奔涌而来。幸有魇兽的神通,让她不至灵台失守,而得以将所见场景细细过目。
她首先看到廉晁。那时她尚娇俏年轻,缠着廉晁允她世间最为绚烂之物。然后便是廉晁死讯误传,她嫁与太微。廉晁再来寻她时,木已成舟,无可挽回。
她全心关怀自己的丈夫,在太微伤重之时,求廉晁舍了半条命换他痊愈。
太微遇到花神,对他念念不忘,甚至有意废后。
她谋害花神,从人间带了润玉回来。
润玉天资聪颖,一直听她教养,太微也对此子甚为满意。那百年里,竟是自廉晁死讯以来,她难得平静安适的生活。
然后她便有了旭凤。
她怀有身孕时,润玉常来问安。她曾与他说起,你的弟弟会是一只漂亮的凤凰。
润玉没有问为什么自己是应龙,他却是凤凰。他已明白些求生的道理,说,弟弟定与母神一样好看。
待旭凤出生长大,也确是光彩夺目,天之骄子。征战四方,未有不平。
他遇到了锦觅。
……他还与她灵修。
此后种种,急转直下。
锦觅原是先花神之女,自己当年谋害之事败露,被囚毗娑牢狱。
润玉因婚事与旭凤反目,大婚当日弑父杀弟,追讨旭凤元神,革除仙籍。两人屡次交手,皆在死生一线。
而润玉仍是孤身一人,旭凤却有锦觅与穗禾相助,寻回元神重生,再与润玉抗衡。
再后来……
魇兽不堪承受,凄厉嘶鸣一声。荼姚力有不逮,让它脱出了法阵。
所见尽散,唯余触目惊心。
荼姚收了法力,堪堪落在临渊台边,心有余悸地跌坐在地。
待她抬手拭汗,已摸到满脸泪水。
“旭儿……”
她认输了,锦觅虽是仇人之女,至少对旭凤并无歹意。水神与花界有意平息仇怨,也不会泄愤于无辜晚辈。
此前杀戮之罪,是她犯下。若是他们前来追究先花神之死,投她下狱,她也认了。
无论是否与穗禾联姻,凤凰登位,对鸟族都是助力。旭凤若真喜欢……娶了锦觅也罢。
只要他能坐稳帝位,一生平和安乐。
凄怨泪水中,她又暗暗咬牙。
唯有龙鱼族,歹人甚多,需斩草除根。润玉绝不能留。
2.
暮辞又是几日未醒。在那所见梦中,他被固城王囚禁迫害,又被天后种下尸解天蚕。若想摆脱控制,便唯有折寿赴死,真如死局一般。
鎏英守着他落泪。她是不怕的,她愿为他献出性命,也愿与他共闯难关。她只是心疼,暮辞独自一人承受甚多,却不肯与她心意相通。
“你也先勿轻举妄动。暮辞被母神收为死士,那日穗禾见到他,也匆匆离开,有心虚之嫌,显然牵连天界甚广。”待与她和润玉询问商量了一阵,旭凤劝道,“天界有人能习得蛊术,省经阁多半也曾记载一二。只是人间时光倏忽而逝,我往返天界查询,于此怕是已有月余,过于耽搁。你还是带他先回魔界,有卞城王庇护,更为稳妥。”
“可若他此间尸解天蚕再次发作,又当如何?”鎏英担忧道。
“天蚕是阴毒之物,母神却能控制,我猜是因她能以琉璃净火威之胁之。”旭凤坐在榻边,揽袖探着暮辞体内灵息,道,“若你愿意冒险,我可尝试将其压制一二。”
“我……”此事不允丝毫有失,鎏英犹豫着。
润玉原本站在一旁思索,此时一手搭上旭凤的肩:“或者,我与旭凤灵力交融,可缓琉璃净火至阳至刚之力。”
旭凤抬头望他,眼中有几分意外。
润玉察觉到目光,垂眸示意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