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冒着鼻涕泡看着他:“我不怪她,可她还愿要我么?”
魔尊长久地注视着他,然后淡淡一笑,把他抱到腿上,道:“孩儿是母亲心上之血,骨中之肉。世上没有不要孩儿的爹娘,只有力所不能,护之不及的。”
天帝在一旁含笑看着他哄走这小崽子,又落一子。
他等了半晌,不见魔尊出手,便道:“你待认输?”
魔尊神色冷峻,咬牙道:“不认。”
天帝微微蹙眉,站起身绕到他身后,挽起他衣袖,却见他半条右臂竟已爬满白霜。
这下他不说话了。水系灵力只会助长寒冰的蔓延,帮不了他。
过了半个时辰,魔尊的右臂才一点一点恢复肉色。
他松了口气,又拈了棋子,额上冷汗“啪”地打在棋盘上。
天帝沉默片刻,道:“不下了。你随我去天界,有精通火系灵力者可替你梳理筋脉,缓解一时。”
魔尊执拗地将这一子按下去,摇头道:“不去。我与你不同,受不了虚与委蛇。那些人都曾在灵霄殿上围观我死过,我再见他们不免膈应非常。魔界就很好,不服的直打上门来,痛快。”
天帝道:“我阅遍天界典籍,并无结果。你可曾在魔界见过什么古籍,曾记载过寒毒解法?”
魔尊大笑,目中隐隐流露出一丝快意:“兄长,我早与你说过,不要做让自己后悔莫及之事。这句话还有一半,叫做做了便不要后悔。怎么,你早时又是骗锦觅刺破我内丹,又是在我复生的金丹中下毒,现在倒怕我死了,留你一个人面对这空空岁月?”
天帝道:“我怕。”
魔尊拂袖收了棋盘,转身而去,留下一句淡淡的讽刺:“活该。”
旭凤从幻境中回过神来,只觉头晕目眩,几要窒息,那种冷漠与麻木感毒蛇一样侵入他肺腑。他呼吸急促,颤抖着摘下红果,又服一颗。这次他看到的却是极为短促的画面。
只听灵霄宝殿里,司仪正是絮絮叨叨的婚典祷词,不知是哪两位上神于今日喜结良缘。他自己身上是火神的鎏金凤铠,披挂齐整,正站在灵霄宝殿的阶下。沉吟片刻,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白鸟入梦,是吉是凶?”
燎原君不解道:“什么白鸟?”
旭凤摇头:“不知。非雪鸮,非白鹭,只见它与我十分亲近,以喙啄我指尖,已有数次。”
燎原君道:“殿下一向不信这些玄学征兆,今日为何有此一问?”
旭凤揉了揉太阳穴道:“我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连带着身体也有些不适,不是反胃便是头昏,是以也有些迷信了。昨夜去完璇玑宫,作呕了大半夜,又一宿没睡着,半梦半醒时见它来寻我,往我掌中挤,不知是何意。”
燎原君也纳闷,片刻后道:“营中亦有数兵士身体不适,症状如殿下一般,可能是前几日为魔气熏染所致,稍加调养即可。至于吉凶,何必战前论之?兆吉兆凶,一战便知。”
旭凤听燎原君此言,喟叹一声:“是极。”
殿内一声:“一拜苍穹大地!”
旭凤黯然站立片刻,终于一步跨入殿门,高喝道:“且慢!”
旭凤睁开双眼,只觉眼前一片漆黑。他踉跄一步,身体一软,倒在了忘川河边。
不知过了多久,他耳边有人哭丧道:“小仙与火神殿下说过了啊,这曼珠沙华之果只可吃一颗,哪晓得殿下竟一气吃了不知几颗。”
润玉的声音不见喜怒:“你还是速速往魔界逃命去罢,火神殿下若果真出了什么事情,莫说是我,便是天帝天后也要拿你是问。”
那军医正两股战战,忽听锦觅道:“小鱼仙倌,凤凰醒了!”
润玉正站在他身边,伸手去探他的灵力:“旭儿,你现在怎样?”
旭凤捂着额头,缓缓坐起来,吸气道:“并无大碍,只是精神不济。”
润玉叹道:“我的毒还未解,你这却又倒了。”
旭凤瞥了一眼锦觅:“倒了也好,睡着正好不必酸你们两个如何在那三拜结亲。”
锦觅下意识往润玉身后一躲,信誓旦旦道:“我知道,他是你的,我想都不敢想!”
润玉轻轻掰开她抓在自己衣带上的手,道:“旭儿,你当真要我如此?”
旭凤忽然扯过他的手,轻轻按上自己的腹部。他双眸清亮,柔和地注视着他,道:“兄长,你总不好要我揣着枚蛋跟着你东躲西藏罢。”
润玉登时如遭雷殛,站在那里,踉跄着后退了半步,本已打好腹稿的说辞再也无法出口。他慢慢坐到了床边,感受着旭凤腹中极难察觉的生灵气息,颤声道:“你……你怎会……?”
锦觅也惊道:“凤凰,你不是公的么?”
旭凤脸上微微发红:“我本也以为公凤凰生不出小凤凰的,可它确实……确实就在那里。”
凤凰本就娇贵,典籍称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化了形的凤凰本也可品味一下人间烟火,可怀孕的凤凰就见不得半点油腻荤腥之物了,所以他在凡间时胃口总也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