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等这些树木长大了,它们就会回来的。”拾荒者指着周围稀稀拉拉的树木说道。
“你姓丁吧?”陈放问道,货叔讲过,吃狐狸肉时,有一个叫丁大憨的没有吃,会不会他就是丁大憨。
丁大憨微微一愣,说道:“小兄弟,看你年纪轻轻,怎么会知道我?”
“听一个叔讲过你们青年队的故事,知道你救了几只小狐狸。是真的吗?”
“是真的,但是没有人相信,活着的人不愿提起。死去的永远死去了。死去的人已经变成了黄土,活着的人继续造孽。”丁大憨盯着远处的月亮,像在自言自语。
“真有这样的故事啊?我听说他们把一只母狐狸打死吃了,你放了几只小狐狸。”
“是的,他们吃了那只母狐狸,第二天早上,人们起来,找不到队长贾子斌,都觉得奇怪,等了好久,见到贾子斌从土岗的后面回来,一夜之间,贾子斌好像变了一个人,面黄肌瘦,目光呆滞,步履踉跄。人们以为他病了,就要他休息,贾子斌说昨天晚上吃了狐狸肉,一夜没有睡觉,一直拉肚子,往土岗后面的厕所里跑了无数回。大伙几乎都说昨天晚上都拉肚子,贾子斌就说肯定是那只狐狸肉没有做好,过两天就好了。过了两天,大家都不见好转,上面要求冬修水利增产节约的任务压得紧,贾子斌就要求大家上工,增产就要开荒,大家就拿着工具,开着拖拉机到了黄土岗的顶上,就是在哪里。”丁大憨用手指了指不远处,仿佛那是昨天的事情。
“到了岗顶,一会儿就将上面的小树砍了很多棵,有一棵大榆树,应该有百十年的历史了,听年长的人说,这棵大榆树曾经救过很多人的性命,抗战时,黄河花园口决堤,很多人跑到黄土岗上,又渴又饿,就把这棵老榆树的叶子吃了,榆树皮也剥光吃了。人们以为它肯定要死了,可是第二年,它仍然枝繁叶茂。1942年,中原大旱,这棵树郁郁葱葱,又救了很多人的命。大练钢铁时候,有人要把它锯了烧锅炉,被年长的村民阻止了。这一次,它没有逃脱厄运,贾子斌一声令下,几个小伙子攀上树冠,将树枝锯掉,然后连树根刨了,一边几个知青用绳子拉住树干,树是照着知青的方向倒去的,树干晃动了几下,却神使鬼差地变了方向,几个知青拉不住,树干一下子向贾子斌倒去,贾子斌想跑,却怎么就用不上力气,一下子被合抱粗的树干砸了正着,贾子斌当时就成了一滩烂泥。埋葬了贾子斌,有人说大榆树下面有一个洞,洞很深很长,没有人敢挖了,人们说那是狐狸洞,有千年的狐仙居住。贾子斌打死了狐狸,狐仙找他来寻仇,就把他砸死了。”
陈放望着远处,他不相信有狐仙,这定是一个巧合。
“你不要不相信,刘娃子剥了狐狸皮,用狐狸皮做了一副手套,那年冬天他戴上了这副手套,手套毛绒绒的,应该很是温暖,可是刘娃子不但没有把手保护好,手却冻得稀烂,春天,天气暖和了,刘娃子的手渐渐好了,但是手上却有很多毛,是沾在上面的狐狸毛,怎么都去不掉,拔掉以后还会长,刘娃子的手一直到现在还是一副狐狸爪子。每年冬天就会烂,烂掉很多肉,指甲却长得快,真的就是狐狸爪。还有其他吃了狐狸肉的人全部得了胃病,有的是癌症,已经死了几个了。”
“那时候生活不好,得胃病的人很多。你说的是巧合,是迷信。”陈放根本就不相信什么鬼呀仙的,就说道。
“现在下面在挖土,又惊扰了狐狸们,狐仙已经告诉我了,他们居住的地方越来越小,再不停的挖土就要反抗了。”丁大憨继续说道。
“你怎么不回家,你的家在哪里?”陈放问道。
“我没有家,我的家就在这里。这里有我养的很多小狐狸。”
“你的小狐狸在哪里?”
“就在院子里,你听他们在叫我。”
陈放细听,除了小狗的叽叽声,哪里会有狐狸,看来丁大憨果然神经不正常。
“每到下雨的日子,还有漂亮的狐仙来给我说话哩,狐仙很美很温柔,就像天上月亮,月亮上的小白兔。”说着,丁大憨“嘿嘿”的笑了。
告别丁大憨,陈放回到工棚那里,在电灯泡光亮的暗处,突然出来了一个人,这家伙刚撒完尿,提着裤子,两眼惺忪,像是刚醒来。是宋豪,见到陈放问道:“你干啥去了?”
“出来转转,到岗顶上去了。”陈放说。
“见了那个神经病?妈的,又诅咒窑厂了吧,这个家伙,再惹老子,说不吉利的话,老子一把火把他的房子烧了。”宋豪骂道。想来丁大憨一定不少给宋豪提过不少意见。
“他没有说过什么过激的话呀!”陈放替丁大憨辩解道。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这个家伙见人就说一样的话,又说他的狐狸了吧,我们这里哪里有狐狸呀,他是那年在青年队里受了刺激,老爹老娘又上吊自杀,一下子就疯了,你给他说几句话还可以,说的多了,就下路了,他就知道狐狸。一定是狐狸精缠身了。回屋里赶快睡觉,明天早起。不许偷懒。”宋豪果然有一副他爹当生产队长时的派头,对陈放还是那样的呵斥。
陈放不再理会宋豪,就进了工棚,民工们都睡了,劳累了一天,一个个睡的像死猪一样。到了里面他的铺位,陈放和衣而卧,渐渐进入梦乡。
夜里,陈放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声音来自隔壁那个做饭妇女的地方,说是隔壁,其实就一块破布挡着,声音急促压抑,间或粗重的喘息,细听陈放知道了咋回事,原来是有人在那边嘿嘿,女的是做饭的妇女,那个男的是谁呢?一定是其中的一个民工,陈放抬头看看,外面一个电灯泡通宵亮着,里面有微弱的光亮,一排男人在呼呼大睡,看不到哪个铺位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