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三案悬在宏安警方头上大半年了,如今凶犯在逃,临近年关,大大小小的案件又多了起来,追逃的同时还要继续往下走。挑了个周末请大家伙一同在酒店聚了个餐,共事六个年头,出生入死的兄弟不少,我的警察生涯也该画上个句号了。
刘局特别不高兴,他说过的,等这个案子结了要让我回归警队,但没想到我回归了家族。
我说,案子没结没脸回去啊,只好卷铺盖回家了。
凌云木不知怎么的不爱凑热闹,端着高脚杯对中国菜品头论足的是雷恩,自然,他的超级粉丝卢广义一整晚地两眼发光,口水都要流一地了。
“广义妹妹,你今晚的衣品真不错,就是差点女人味,是不是你们头儿不给你穿裙子呀?”气定神闲的雷恩专心把妹。
卢广义一脸懊恼,“一会还有任务呢,穿裙子不合适。”
“哎呀,太苛刻了,这都几点了还要出任务?真不是人干的!”
“才七点钟啊……”
“才七点钟?广义妹妹你连思维都这么直,没救了。”
“啊?那……那怎么办?”
“你看对面是什么?”
“商场。”
“走,我给你挑几件裙子去,保证让你美出新高度。”
“这……”卢广义看看外面又看看里面,筵席正酣,觉得此时离开似乎不太好,但雷恩已经起来朝她绅士地伸出了手。这要命的风度立刻令她晕头转向,莫名地就搭了上去。
卢广义猪油蒙了心,连半路碰到熟人也反应不过来,满耳朵都是雷恩的温言细语,“我觉得米色抹胸长裙非常适合你,事业线一定很可爱。”
“抹胸?!”卢广义忍不住按了按胸口,那大概是她二十五年来从未尝试过的事情。还有,为什么“事业线”这样的字眼在雷恩嘴里说出来就好像艺术加工过了?
“女人就是要自信!”
“人家还不是……”她想说人家还不是女人呢,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猛地发现对面站了个大活人,惊呼:“副队?!”
郝爱国看了看她又看看雷恩,目光在他们相挽的手上停留了半秒,便面无表情地从旁过去了。
卢广义看不明白副队的沉默,打算当隐形人蒙混过关,却听到雷恩说:“郝警官怎么这么晚啊?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郝爱国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怎么会呢,只是被事情绊住了。”
他刚想走后面又说:“我就知道郝警官是最在乎项警官的,怎么可能会不来。”
卢广义觉得气氛怪怪的,没听明白,这时从墙面镜里看到了由远及近的身影,只感觉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赶忙扯着雷恩的手臂催他。但奇怪的是,后面的人没追上来,他们顺利地进入电梯,关上了门!
我被郝爱国拦在了路中央,眼睁睁看着雷恩带着美女一走了之,胸腔都要被他气炸了。“你可终于来了?他们这是要去哪?”
郝爱国:“哥你就是爱操心,凌云木不是可以随时控制主意识吗?不会走远的。”
“可是……”我怎么放心得下呢?雷恩那家伙一有机会就放浪形骸,恨不得插上翅膀飞了……忽然觉得自己确实爱操心,只好问,“你的事情处理好了?”
“嗯……咳……”郝爱国有些吞吞吐吐的,“哥,能借一步说话吗?”
我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就跟他走到外面的露台上去。这里光线暧昧,他的神情掩映在阴影里,双手撑着栏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还是忍不住往凌云木带的手机上发了几句话,让雷恩见好就收,天那么黑可别乱跑。
没想到他自拍了一张苦瓜脸过来,还配了句叫人吐血的话:郝警官今晚帅呆了,哥哥你的眼里可不能只有木木。
又拆自己的台!真是拿他没办法,但看旁边郝爱国怅然若失的模样,又不得不佩服雷恩的眼神——怎么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当时的气氛有些尴尬,只觉得情景似曾相识。郝爱国没有喝酒,甚至还没有吃饭,却像醉了的人似的,东拉西扯说着不着边际的话,甚至跪在我身下……
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但愿我的狠话没有伤害到他……
逃也似的回到车上,刚打开车门就看到凌云木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上,托着腮帮子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木木……”我按压下内心翻涌的狂潮,用近乎平静的语调开口,“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下次不可以这样了。”
他依旧向着车窗外,我从他的位置看出去,发现刚好能看到酒店的露台……
“渊儿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你流了很多汗,有这么热吗?”
“跑过来的有点热。”
凌云木用手背替我擦了擦脸颊,还真的湿了手背。
“那个喷泉真好看啊。”
“喷泉?”我透过挡风玻璃看出去,没看到什么喷泉,片刻笑了,“傻瓜,那不是喷泉,只是人工瀑布。”酒店门前的人工瀑布竟然被他当成了喷泉,才想起来没戴眼镜他根本就看不清楚那么远的景象,只能听到水流声,所以露台上发生了什么他应该无从知晓,终于大大松了一口气。
我将他的手拽过来握住,久久地握着,谁也不说话,这种静默令人安心,无比安心。
对一些人来说,或许做个万人迷,被众多人喜爱和追求是一件挺有面子的事。甚至有人说男人的终极愿望就是三妻四妾,广播种是其生物天性。放在清一色的男同圈子,爱情更加不重要了,只要脸蛋好,一概只用下半身思考,因此交叉感染,hiv肆虐横行。
但请别忘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大概率的相似,也有小概率的不同。
庆幸我们都是自律的人,庆幸我们并没有败给天性。
没有温度的拥抱一个都嫌多。
*
清晨,梦痕尚未消退,我睡眼惺忪地看向枕边,俊俏的人儿正五体投地地趴着,脸侧向一边睡得香甜,这酷似婴儿的睡相把我给逗乐了。
“木木……”我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往他睫毛上吹一口气,没有反应……
“木木,我梦到你了,真是爱撒娇的家伙。”
依旧毫无反应。
我伸手推他要把他掰正过来,他眯着眼睛勉为其难地改成侧卧体位,我顺势将人搂入了怀里。
“啾——”在他额头亲了一口,感觉怀里抱着的是无价之宝。
“唔……”他轻轻地哼了一声,仍没从梦乡中脱身,直到被胡子茬扎得烦了,才微微张开眼睛,嘟嘟囔囔地说:“人家还没睡醒……”然后使劲推我下巴,但没什么气力。
我的手开始不老实了,“唤醒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他身子一哆嗦,赶忙求饶,“别……嗯呜……我要学习了。”
“一会再学。”
“……你……你要保重身体……”
“你觉得我身体不好吗?”
“好……就是太好了……”
“多运动运动,健身!”
“好坏……”他负隅顽抗,还急中生智,“我梦到挂科了!”
我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什么?你居然梦到别人?”猛地在他腰上掐了一计。
“疼……没梦到别人,是梦到挂科……”
“除了我谁也不许梦到!”
“……人家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低,男人怎么也这样……”
他的声音因为舌头被缠住不得不罢休,须臾竟报以温柔顺从。
难得!调皮的木木并不是每天都这么听话的,有时候为了躲避我的纠缠,他变成强悍粗鲁的本,能一脚把人踢下床……有时候又端起架子,非要喝一杯现磨咖啡,哪怕是凌晨三点钟;当他泪汪汪地喊“叔叔”的时候,我便彻底败下阵来。
像今天这样融洽的早晨,确实难得,因此,我格外用力。
云雨初晴,旭日喷薄而出。